沈渊扭头时,另两人露出异色,是黄老和孟捕快,可他们没看到绣衣妇人。
黄老拿出摸尸得来的罗盘,盘上指针正剧烈晃动。
而孟捕快收回手,扯下腰间金丝黑袋,袋口打开,一小鬼从中探出脑袋。
此小鬼身上阴气极重,许是官府以何种秘法养出,非同一般。
小鬼才出来,张嘴便叫。
孟捕快看了又看,拉紧袋口,收起小鬼,转向沈渊和黄老,目光在铁枪和罗盘上来回移动。
她忽道:“你们招惹上了厉害鬼物,八成是咒鬼,起码一境后期,再外加七两乌金,本捕快召弟兄们过来帮忙。”
“抹去零头,一起二十两乌金,今夜你们一身麻烦,我与弟兄们统统替你们包圆解决,还附带护送你们回沈家。”
沈渊运炁驱散体内寒意,与黄老交换了个眼神。
如这捕快所言,到来的厉害咒鬼,很可能真是盯上了他们。一境后期以上咒鬼,加上仇家人手,必然凶险。
有捕快护送当然是好事,毕竟差人功底扎实、兵器齐备,只是开价二十两乌金,将他们身上东西掏空也够不上。
夜色深沉,周遭隐隐多了些阴气。
对面米粮街上,近十名货郎与小贩在接近,其中几人已然抽刀。
酒巷内路人寥寥无几,十来人过来这边,目的不言而喻。
孟捕快笑道:“如何?沈公子,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一边的黄老沉着脸,八名随行下人,也一个个紧张起来。
众人都看向沈渊,等着他定夺。
沈渊目视似笑非笑的女捕快,心知犹豫不得。
他心一横,喝道:“我全都要!你等八人与我和黄老分开,自行驾一车走布坊街回府,黄老你与我驾车一起逃。”
吩咐过八名下人,其手中铁枪抛向黄老,自己拖出乌金刃重刀。
黄老抓过铁枪,腾身跃上一辆马车,挥鞭猛抽马匹,调转车头向米粮街,径直撞向聚来的货郎和小贩。
沈渊追着车尾疾奔,刀劈最近的年老货郎,同时口吐阴气,放出两头阴鬼。
一中年恶鬼、一矮小童鬼,两鬼被放出的刹那,晃身隐匿消失,对前方数人施展致幻。
刀光闪过,送死最快的老货郎中了幻术,一刀即倒。
黄老手中铁枪“咔嚓”作响,机关锁开,散发咒鬼再现,借着咒术音浪冲击前方几人心神,枪尖连挑三人脖颈。
解决拦车的几人,沈渊赶忙跃上车。
“你全都要,怕是一样都守不住。”
身后一声娇笑,孟姓捕运炁追赶,生意没做成,她岂会眼睁睁看着财主走掉。
纤足交替,娇躯往前飞纵而起,紧随沈渊之后落到马车车板上。
沈渊没工夫赶人,心念飞转。
视线当中,八名下人驾车逃离,既无厉鬼纠缠,亦无旁人冲出来对他们出手。
反观自己这边的米粮街,前前后后,光是能见到的就另有十余人,有的是贩夫走卒,还有些是没乔装的帮派武夫。
夜更深了,米粮街上路人难见,但两边店铺不少还未打烊。
盏盏灯笼光亮下,掌柜和小二们面色惊诧,目睹外边马车飞驰而过,四面八方十余武夫围拢而上。
此刻的马车上,沈渊肩头,两头阴鬼一左一右依附。
他双脚牢牢定在车板上,正提防飞来的暗箭。
两旁景物飞快倒退,各个方位,前来袭杀之人还在增多。
只要车不停,后边追来的大可甩掉,但远处有六七人在前设置路障。
“楚家的人,胆子越来越大了。”孟捕快秀眉微蹙。
“你认得他们当中的人,确有楚家族人?”沈渊问道。
孟捕快呵呵一笑,扭头不答。
沈渊无奈,目光转回正前方路障,前路不通。
马车急向左转,不得已闯进小巷。
青石板巷道起伏不平,车身颠簸,自然慢了下来,后边袭击之人飞快拉近。
“如此不堪,一个沈家之人都没见到,好歹派些人手在外盯着,族人出事了也好搭救。”沈渊单手提刀,怒声骂道。
孟捕快在旁冷笑:“你以为你沈家是何善茬?明面上做正经买卖,背地里勾结了玉泉县至少三成帮派,近日便在召集各帮派头子,想来年前会反扑仇家。”
两人说话间,屋顶上冷箭破空而来。
沈渊仓促瞥去,屋脊上有五六道黑衣身影,他连忙举刀挡箭。
可这时其心头一紧,体内阴寒气息再次爆发,身躯猛地一僵,好在阴炁浑厚及时恢复,勉强招架住飞来的短箭。
同一刻,驾车的黄老低呼:“少爷当心,鬼物来了。”
压在车头的罗盘,指针再次剧烈晃动,摇摆着指向车后方。
沈渊二话不说,摸出衣内的小包乌金细针,取出四针甩向斜后方。
飞针破空,三丈半外,一道人形轮廓显现,周身黑气缭绕。
仅见到一眼,沈渊就为之瞳孔收缩。
闪现的人形,正是他之前在酒巷回头所见,但这一回看得更清晰,是个绣娘模样的鬼物。
红色绣花衣,红色绣花鞋,妇人面孔五官歪斜,连同外露的乌黑双臂,皮肉一块块密布针线,全像是缝合起来的。
惹眼的是,此鬼物不止一双手臂,而是生有四臂。
在其绣衣之上,针线密密匝匝,条条红线上串着一张张痛苦鬼脸。
每一张鬼脸皆是阴鬼,数十头之多。
这压根就不是普通咒鬼可比,无甚神志,竟本能地收服了如此之多阴鬼。
此等咒鬼,纵还在一境,恐怕也是顶尖存在,一境后期的黄老不是对手。
不待细看下去,周遭景象大片扭曲模糊,绣衣妇人消失不见。
而车后紧追的袭杀之人,面色惊变,他们也看到了闪现的鬼物。
四黑衣男子疯狂后退,但步子才挪开,蓦地惨嚎,仿佛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接着身躯一起腾空而起。
肉眼不可见的线,将他们吊上半空。
血色溅射,四个活人手脚摊开,四双眼一齐爆裂,同时胸膛、小腹,被扯出密集伤口。
惨叫只维持了一息,转眼没了声音,因四人五脏六腑尽被针线撕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