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院、护院。”
“有外来人鬼侵入府邸，来人啊。”
胆大些的下人，放声大喊起来。
附近偏院内，或男或女，六位少年人领着家丁奔出。
众人四下扫视，目光都移向长廊。
视线中，两外人逃奔在前，黄姓老仆与沈渊二人猛追，双方距离一截截拉进。
黄姓老仆一境后期武夫，能如此勇猛，并不出人意料。
可前些天才被抬回的沈渊，修养没几日，就打了两位堂兄弟，听说是开了武道第三脉，而今夜这架势，哪是一般一境三脉能匹敌的。
走出住处的嫡系之中，沈卓、沈兰兄妹俩赫然在列，立马瞧见他们的兄长。
沈渊比八日前还生猛，赤着上半身，拖刀狂奔。
看不过几眼，两外来人鬼前方，池塘阻断去路，已来不及绕开。
黄老腾身飞纵，甩剑直削二人头颅。
此刻，长有四丈的池塘边。
并行的两人鬼，不得不分开，分别往左右两边闪避。
黄老一击落空，落地后无半分停顿，双脚交替，手中软剑犹若风中柳枝，灵活无比地刺向左侧矮壮人鬼。
可这一剑没能成功刺出，黄老脚下步子，毫无征兆地定住。
双腿无法挪动，上身前冲之下，黄老身躯不由往前栽倒。
幸亏其武夫底子扎实，止住了前倾。
一阵阴寒气息，悄然于池塘边弥漫。
黄老感觉中，自己踏入了黏稠泥潭，两条小腿陷了进去。
可这只是他的错觉，脚下还是实地，但多了些东西，是咒术！
就这瞬息间的耽搁，矮壮人鬼扭身一拳，覆盖着鳞片的拳头，直捣面门。
右侧长发人鬼配合出手，满头黑发乱舞，延伸出一丈多长，如蛇群覆盖向黄老。
青黑色毒气，同时自乱发间腾开。
这一刻，两人鬼合击，两种咒术遮蔽黄老周身。
奈何纵是咒术得逞，一境后期武夫近身，也不是他们短短数息间能拿下。
相比武夫苦练而来的武道技艺，两人鬼攻势有太多破绽。
稍慢数步赶到的沈渊，见到黄老一手出掌，轻易挡下矮壮人鬼拳脚，另一手软剑舞出片刀幕，袭来的浓密乱发尽数被斩断。
细密断发坠落，而后腐化，腥臭黏液盖了一地。
如此战况，黄老哪怕脚下被困，拼着两败俱伤，应当还能做到重伤两头人鬼，甚至斩杀两者之一。
“这两人鬼，多半处于一境中期。”
沈渊没有急着杀到池塘边，若直接过去，很可能也会被困。
“给我往前探。”沈渊口中陡地吐出两团阴气。
一中年青面恶鬼、一瘦小童鬼，两阴鬼身形离地两尺，往前飘去。
阴鬼虽无法飞天而上，但腾空少许、飘飞而行，单比移动较一般武夫只快不慢。
直到接近两人鬼近前，也没见阴鬼被困。
长发人鬼这时猛然扭头，双颊深陷的面孔，目光凶戾。
其满头长发，分出小半，卷向两阴鬼。
“长头发的亲自出手，矮子的困人咒术对阴鬼无用？
“不对，是它们没接触地面！”
“回来。”
沈渊想通其中蹊跷，呵斥两阴鬼回遁。
下一刻，他身形脱离地面，吞下重新化为阴气的两阴鬼，踩着池边乱石前扑。
其脚下踏过的每块乱石，全是一尺高以上。
一息之间，连踏三步，不容长发人鬼抽身，沈渊已来到其身侧。
人鬼之躯脚踏血气，厚背重刀施展出刀经第二式，断水式。
一刀斜劈，势大力沉，快到人眼难以看清。
分散的长发，大半在对付黄老，余下小半，无法阻碍这一刀落下。
刀光斩落，遍地断发，长发人鬼右肩连着右臂，被当场一刀砍得落在地上。
撕开的血肉内，跳动的心脏隐约可见。
受此可怖刀伤，长发人鬼竟没有倒地断气。
血色四溅，一人惊呼，一人大吼。
“弟！”
“莫管我，走。”
生死关头，两外来人鬼眼中，皆有无奈与悲戚之色。
此种眼神沈渊领会，出身底层百姓人家，经历过苦难之人才会有。
二人与他无冤无仇，今夜对他的暗算，极可能是拿了好处，受人指使所为。
可即便如此，他岂能因此手下留情。
第二刀上扬之时，矮壮人鬼转身逃奔，长发人鬼狂捶自己心口。
一身人鬼阴炁裹挟精血，全数养鬼。
四头染为血色的狰狞阴鬼，自长发人鬼体内冲出，分作两边，扑向黄老和沈渊。
同一刻，长廊尽头，一青年白面公子领着众护院现身。
“手下留人，外入人鬼，交由我等带走审问。”
池塘边，少了困人咒术，黄老实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再有沈渊在，二人除掉四头血色阴鬼，并非难事。
但等二人解决麻烦，砍倒长发人鬼，发现矮壮人鬼被护院包围，看似制伏，更像是护了起来。
“沈泽少爷，扣押审问外敌之事，不该由你管吧？”黄老皱眉发问。
沈渊脚踩半死不活的长发人鬼，阴着脸看向那白面公子。
原来就是这人捣鬼，买凶害他，这时候还要保下凶手。
对面十来名护院中，已分出四人，先行押着矮壮人鬼后撤。
白面公子模样的沈泽，神态沉稳，不疾不徐走来。
他一身衣着，着实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外罩银丝暗纹皮裘，衣料华贵但不张扬，腰间束着条素色锦带，缀以温润玉佩。
“黄老有心了，阴鬼侵入，大伯特意分派人手于我，好叫我分担些巡视之事。”
“渊弟，放开你脚下之人，这事交给为兄处置。”
沈泽目光移过黄老，看向沈渊，口中语气温润，听不出半点不妥。
后方，偏院跟过来的六名沈家嫡系，见此情景，都为之脸色微变。
一群家丁也面面相觑，不少人猜到事情真相。
站在众人中间的沈卓，拳头握紧。
同行的沈兰瞪着眼，有心带家丁过去助阵，可看到沈泽身后众护院，她又强忍下冲动。
兄妹俩对沈渊心有嫌隙，但见到沈渊被人欺压算计，还是会动怒。
“放了他？”
沈渊反问，脸色恢复平静，接着淡淡道：“因这两名人鬼，我心肺受伤，还中了毒，料理起来得费些好药，这笔账如何算？”
“此事简单，等为兄处置了他们，过几日与大伯说一声，看可否从库房为你取些疗伤药。”
沈泽笑容不减，说话间到了池塘对面，只待绕过来。
“过几日！”沈渊哼了声。
旋即，众目睽睽之下，他手中重刀插下，断了长发人鬼不多的生机。
抽刀上扬，刀势继而猛地下沉。
“砰！”厚背重刀砸中乱石，碎石四下迸溅。
发狠宰了长发人鬼，沈渊不想在此与人多费唇舌。
“黄老，我们走。”
招呼了声，沈渊调头就走。
少了个爹罩着，他一个孙辈嫡系，目前无法染指沈家权利，玩弄这些仗势压人的算计，他斗不过对方。
这笔账只能暂且记下，日后再算。
黄老身上隆起的肌肉，缓缓收敛，收剑转身。
二人快步往回走，将众人抛在后边。
那位沈泽公子，望着二人背影，笑而不语。
一名废掉的人鬼，他不在乎对方死活，只要不活着落到沈渊手中便可。
庭廊下，这边的沈渊二人，不一会走出众人视野。
前方不远处，青竹摇曳的偏院在望，几名家丁迎了上来。
碎石小径上，沈渊脚步一顿，转向通往马厩的方向。
黄老止住步子，声音微不可闻道：“少爷受了伤，之前的事，今夜还……”
“小伤罢了，不碍事。”沈渊摆摆手道。
屋内黏液污秽，地板烧坏，自有家丁去整理。
年前这几日还有闲暇，若不把炼咒鬼之事解决了，拖到年后，少说得再等大半月，而年后各家族忙完，说不得仇家还有大动作。
黄老点点头，与迎上来的家丁耳语几句。
交代完，三家丁分头行事，两人去向夫人回禀，一人抱了身下人穿的旧衣裳过来。
在院墙后换好衣裳，黄老在前，沈渊尾随，两道身影转眼没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