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有雾，是浓雾。
深秋时节，冷冷的雾气笼罩了赵王府。
王府东首一片开阔的演武场上。
丘处机一身道袍，脚踏七星，拳拳破空，将一套全真教的入门拳法“天行拳”从头到尾、行云流水般的演练了三遍。
杨康和杨不负两兄弟站在一旁不远处仔细观看。
据丘处机适才与二人所言。
这天行拳乃是全真祖师王重阳从《周易》之中所悟的内家拳术，取乾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之意，融合了道家的“刚健有为”之理所创。
整套拳法共有一十三招，每一招又有一十二式，皆刚猛雄浑，正适配修炼少阳内力的全真心法。
打出来时虎虎生风，尤其在丘处机的手里更隐隐有风雷之势，四面八方落叶萧萧，尽是避着他绕走。
“他果真有两下子，不是个江湖骗子。”
“昨天晚上早教我们这个不就好了？”
杨康在旁看了半晌。
忽然用手悄悄的戳了戳杨不负，在其耳边嘀咕着。
从小在王府内见惯了所谓“高手”的杨康纵然不喜这个威严的师父，但也不得不承认丘处机这“天行拳”的确了得。
杨不负在旁没搭理，只是继续凝目看着。
脑海中回忆着丘处机的一招一式。
黄裳的天赋除却在修炼内功一道是顶级以外，即便是外门武功也同样能达到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的程度。
不然当初黄裳又如何能够凭借着自己所悟的道家至理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尽数破去，创出了号称天下武学总纲的九阴真经？
杨不负只看了一遍就已经将天行拳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无需丘处机分拆开每一式、每一招来讲解其中的发劲奥妙，他亦能够从其动作之中自悟。
这就是天赋。
“我打的这套天行拳，你们两个都记住了几成？”
丘处机打了三遍过后便停了下来。
而且问的不是你们看清楚了没有，而是记住了几成。
这无疑说明丘处机对杨康和杨不负的天资极有自信，知道以他二人的天赋，自己从头到尾的一连打上三遍就足以记得清清楚楚了。
果不其然。
丘处机话音未落，最爱出风头的杨康第一个跳了出来，笑道：
“师父，这拳法有什么难的？”
“我早就都记住了，瞧我给你练一遍。”
说罢便也学着丘处机适才的风范，脚踏七星，拳拳挥舞开来。
丘处机凝目观看。
见这杨康果然聪颖，前五招无论是脚步还是拳术都一招一式分毫不差。
而五招往后，虽然已渐渐偏离，但也绝没有偏离多少，仍然在路子之中。
这一十三招天行拳下来，竟是没有大错一个动作。
虽然发力之处明显不解其意，脚下七星步也只是照猫画虎、完全不知晓为何如此行走，但也绝对情有可原。
毕竟一个初学乍练的外行子弟，谁也不可能在没有名师讲解的情况下自悟其中的奥妙。
能够如同杨康这般将动作招数记住就已经远超九成九九的习武之人了。
丘处机面色不改，并未表露心中半点情绪：
“嗯，倒是记性不差，这天行拳你已记得七七八八了。”
“不负，你呢？”
他又看向杨不负，目光却比看着杨康要郑重得多。
显然对于昨天杨不负的惊人表现记忆犹新。
那杨康既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以丘处机的性格自是懒得上心教导。
但杨不负与杨康虽是亲兄弟，性格却截然相反，丘处机反倒有培养他的心思。
反正都是杨铁心的后人，十八年后谁和郭靖打不是打？非得他杨康去？
杨不负倒是没多说什么。
只是闷头走上前去从头到尾的把这套天行拳打了一遍。
他才刚展开动作，丘处机的脸上立时闪过一抹惊诧之色。
原因无他。
自是因为在一瞬间就看出了杨不负所打出来的这套天行拳居然不需要自己讲解其中精妙就已经能够打的极其标准，发力之处更可谓是恰到好处，一拳一脚尽彰显其奥。
但，丘处机刚才还认为这普天之下绝无一个初学乍练的外行子弟能在没有名师讲解的情况下自悟其中的奥妙。
怎么这小子......
难道他竟真的这般天纵奇才，只看了一遍就已经全然领悟了？
丘处机只是暗暗心惊，面上依旧不变色，继续看着。
但见杨不负虽然领悟的很深，可在招数上居然又不如先前杨康打的那般行云流水，反而吭吭哧哧，有时候动作还错了不少。
一旁杨康看在眼里，捧腹哈哈大笑：
“错了二弟，这拳不是这么打的。”
丘处机却没笑。
只因为他看出来了。
杨不负这小子看似质朴不争，实则内心极有城府，是故意当众将这套拳法打错。
既没有盖过杨康先前的风头、给这正得意洋洋的大哥泼一盆冷水；又暗自展现了对天行拳的领悟，令自己对其刮目相看；
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可此刻却已胜得过千万句言语。
这般心思城府真是八岁？
丘处机的确已对杨不负刮目相看，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只见他一套天行拳打完以后，杨康早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二弟怎么这么笨啊？这么简单的拳法都能打错？”
“要不要大哥教你啊。”
说话间，小脸上尽是洋洋得意之色，显然对自己的记性很是感到骄傲。
杨不负也只是笑了一笑：
“对我而言倒也有几分难度。”
丘处机缓缓走来，与他目光相对，微微点头：
“嗯，你这拳法倒是还差点意思。”
“康儿，你既然都记住了就自去玩吧，我再教导教导他。”
若换做是这普天之下的寻常弟子听到这话，见师父要多教导其他师兄弟，定是心生嫉妒怪师父偏心开小灶。
但如今在杨康这里却不以为然。
毕竟杨康出身富贵，一生注定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不以技谋生，哪会为了这般寻常事而在意？
此时听丘处机这么说反而心里沾沾自喜，自以为自己天资过人：
“好，师父，那我先去了。”
“二弟，你好好跟师父练功吧，哈哈哈。”
杨康转身便开心的离去了。
唯剩下丘处机和杨不负还站在演武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