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微微喘息着，额上已经沁出薄汗。
这里荒废太久了，电力系统早就已经瘫痪，原本的新风系统用来换气停止工作，可能现在嗅到的空气都是好多年以前的。
阮星这时候庆幸自己带上了面罩，勉强能供应一些干净的空气。
富贵带着迷你号的小面罩大口喘气：[我要收回刚才的话，这他妈纯粹是自己找死，跟之前能一炮炸死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纯粹就是温水煮青蛙，我要变成落汤鸟啦！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很明显来不及。他们至少走了半小时，也不知道现在离地下已经多深了。
时间的概念已经被模糊，视所能及范围，都是冰冷的泥土墙壁，以及地上单行的脚印。
这群人是否也会像他们的前辈一样，无法留下回家的印记呢？
突然间，队伍停止前进。
“怎么了？”有人通过对讲机询问。
“我们到达‘巢穴’了。”裴也的声音响起。
众人走上前。
此刻他们正在一处露台上站着，没有任何的栏杆或者保护措施，大约七八平米的位置挤了十几个人，远处一片虚无。
——没有路了。
下方是无尽黑暗，幽深异常，而向上望，数十米高的穹顶不见边际。
他们此刻正处于一处巨大的地底空腔内。
数万平米的空间没有任何东西，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彻。
“沙沙、沙沙......”
节肢动物摩擦过地面的声音，又像是某种物种之间交流的触须摩擦声音。
光头扔下去一根荧光棒。
密密麻麻，数个足球场大小的空腔底部，这些蚂蚁们挤挤挨挨，布满整个洞穴。
就像是嗅到了血液的鲨鱼，那些发出声音的始作俑者纷纷抬头上望。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里倒映出这些闯入者的影子。
这里至少有成千只污染物！
毛骨悚然的感觉陡然升起。
富贵颤颤巍巍，而后眼睛一翻，一头栽倒。
它们就像是闯进异世界的外来者。
很快便有蚂蚁行动起来，刷刷的声音火速靠近。
“我们要不要原路返回？”乔智声音颤抖着。
十几只蚂蚁的数量，和几千只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裴也古怪的笑了声：“你说呢？”
带头的蚂蚁玩偶将自己的一节足肢横亘在身前，叮嘱自己身后的队员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那些刷刷声音很快到来了。
这些比在陆地上看到的那些明显大了不少，一米多高，身强体壮。
他们拥有攀爬的技能，密密麻麻的靠近了露台，将这些外来者团团包围。
就在裴也准备攻击的瞬间，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工蚁808，你呆着干嘛？！那些活儿是给我留着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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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这道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但这分明是只身材肥硕的蚂蚁发出的声音。
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之前去哪了，消失了这么久？！还不快滚过来？”
中年男人似乎被对方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气到，一个劲儿叫工蚁808过去。
眼看着周围的蚂蚁越靠越近，裴也，也就是工蚁808出声：“马上就来！”
随后压低声音，在通讯频道开口：“我先跟着他们看看，各位保持通讯，记住刚才看到的守则。”
乔智担心出意外，还想阻止，但阮星按下他的手：“这些污染物没有表现出攻击意图，但如果不按照规则来，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止这几只了。”
乔智收回了动作。
“要是我们都被分开怎么办？太危险了。”
阮星静静地看着墙上攀爬的蚂蚁愤怒的叫着编号，就像是不同部门的员工背着领导一起去厕所摸鱼了一样，现在被揪到，过来领人。
“还记得你的编号吗？”阮星问。
乔智吞了吞口水：“记得，工蚁1005号。”
“很好，那我们可能会被一个'领导'带走。”
果不其然，一只体型有些纤瘦的蚂蚁出列，声音尖细，带着一丝妖娆，但很明显是男性的声音：“得了，就剩你们了，走吧，上班喽。”
-
富贵是在颠簸中醒来的。
它发现自己此刻的位置很奇怪，明明记得缺氧昏迷前是在阮星的玩偶脑袋中，是蹲在他的头顶，怎么现在变成悬空的了？
很快他才反应过来，不是它悬空了，而是阮星整个人的位置是倒立过来的！
透过玩偶眼睛的位置，它发现自己此刻正倒吊在至少三米高的隧道里！
“嘎！”富贵差点叫出声，被阮星眼神制止。
“什么声音？”一个娘炮的男声响起。
“1004，你带东西了？”
“没有。”阮星冷静开口，即便因为倒立时间过长，他的脸色已经通红。
“最好不要带什么东西，上班时间最忌讳摸鱼，你们之前集体失踪的现象我可以不追究，也没必要闹大，但是之后必须好好干活。哦，忘了你瘸了几条腿，但是也不能偷懒。前段时间刚到了一批新鲜食物，抓紧处理，才能让我们的族群变得更加强大。
一切为了女王陛下！”
阮星跟着喊了声口号。
旁边有隐忍的声音响起，也附和了一句：“一切为了女王陛下。”
情况有些混乱，富贵调整身形，凑到玩偶眼睛的位置去看外面。
他们此刻的位置已经没有在大厅，而是在一处通道内。蚂蚁硕大的脑袋油光锃亮，背上背着的正是乔智和阮星。
“你们虽然瘸了腿，但是没有在上班时间，而且旷工，所以算不得工伤，我背你们过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少给我整幺蛾子。”
“好的主管。”阮星明显适应的很好，一声主管叫的这只蚁走路都快了。
“别贫嘴，你们腿断了就好好养，过上三五天就好了，这期间先做点轻松活儿。”
所谓的轻松活儿，就是照顾巢穴内的一种菌类。
那只蚂蚁把他们放在了一个小洞穴里面，自己先离开了，离开时候还叮嘱：“好好干，不要偷吃！不要偷懒！我半小时后过来检查。”
白色的菌丝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洞穴，牵连不断，在重力的作用下很多细密的菌丝要掉不掉，夜视仪过滤后的光线里，那东西也白的晃眼。
也不知道这洞穴怎么建造，脚底下的菌丝都是凹凸不平的，一个站立不稳就会摔倒。
而在这些菌丝的后面，洞穴顶端和四周，都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洞，大约数了数，有七八个的样子，恰好能通过一只主管大小的蚂蚁。
乔智看着盘丝洞般的布局，一脸苦相：“我们要不选个洞跑吧？”
阮星摘下手套，感受着这些洞里传来的微微风力，轻轻摇了摇头：“不确定通道后面是不是像现在这样安全。”
他仰起头，轻轻摸了摸菌丝，白色的柔软菌丝竟然有自己意识一般，轻轻的缠绕上了他的手指，亲昵的打着转。
乔智看到嘿嘿笑：“怪可爱的。”
阮星却没有附和这句。
这些东西没有智慧，完全凭借本能做出反应，此刻亲昵缱绻，总觉得并非对人本身，而是对血肉的垂涎。
他们的任务主要是负责修剪菌丝，带他们的主管说，这东西不能繁殖太多，否则会影响到洞穴内氧气含量。
乔智拿出一把折叠刀，犹豫着拉出一根菌丝，砍了上去。
“叮！”竟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那根柔弱的菌丝剧烈颤抖起来，很疼的样子，随后被激怒一般，绷紧身体了就冲他而来。
乔智绿了脸，连忙躲避：“这东西怎么还记仇呢？”
好不容易摆脱菌丝的纠缠，乔智长舒口气：“一般攻击根本没用，这怎么修剪嘛！”
阮星：“这里有菌丝融化的痕迹，蚂蚁们应该是用什么液体溶解后进行修剪。”
“唾液。”乔智想起来那只蚂蚁临走前叮嘱他们不要偷吃。
“不知道其他液体是否可以。”
乔智眼神一亮：“试试。”说着，他拿出一瓶高浓度硫酸。
一整瓶倒下去，菌丝发出了无声的尖叫，颤抖着变黑，然后萎缩，像是烧焦的头发丝一般。
有效果，但和想象中有些出入。
乔智摸了摸下巴：“这样子不知道蚂蚁们还喜欢不。”
菌丝纷纷躲开了乔智，同时，也露出了下面的东西来。
这座洞穴的底部，密密麻麻的堆叠着残肢断骨。一层摞一层，最下面的肢体已经化成了白骨，残损的布料勉强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