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刘老爷冷哼一声,“那日初见便知你小儿必坏我事,莫要以为修为高就能胜券在握!”
“三千世界,术法万千,不分贵贱,各承天道。然,习术修身,当循天理。强抢民女,养匪营私,驭傀戕人,皆为天理所不容。”
清风知晓以刘老爷修为,尸傀定然不是其所能炼制之物,大概率是机缘巧合所得。此妖术颇为诡异,以精血与魂魄为食,修炼之法非良性可控,留于世间,恐为祸害,当趁其根基未固,速速除去。
“天理?哈哈哈哈”,刘老爷不禁发出一阵嗤笑,“说得冠冕堂皇。凡修仙求道者,谁人不视众生如蝼蚁?谁人不是夺他人造化,以求自我永生?我杀凡人几百几千,又有何妨?强者,才配说天道,强者即是天理!”
“既如此,我以强者之姿,斩杀尔等妖魔,也算替天行道。”
“毛头小子,口气不小。多说无益,拿命来!”
尸傀在刘老爷的妖术驱使下一跃而起,跳至仅剩一条缆绳支撑的吊桥之上,其全身散发着侵蚀状黑雾,双手呈鹰爪态摆至身后,极速向清风袭去。吊桥之下,烈火熊熊,偶有几窜火苗乘风而跃,勾住砍断的那端缆绳,大有顺势而上之意。
清风见尸傀来势汹汹,并未退让,相反几乎同时跃至缆绳之上,朝对面攻去。会面瞬间,尸傀先发制人,一记鹰爪直朝清风面门而去。清风单脚踩缆绳,身子朝后微仰,轻松躲过,随后另一条腿蓄力击中尸傀腹部。这一脚力道之大,尸傀承受不住,向后退却数丈,重重摔至后方山体,渐起一阵尘埃。清风不紧不慢地从吊桥之上走向刘老爷,满满的压迫感另刘老爷大感不妙。
刘老爷连忙退却数步,从眉间又引出两滴精血,随即精血飞入嵌在山体的尸傀口中。获得滋养的尸傀,一息间扭转颓势,身上黑雾愈发浓烈,能力大幅提升,竟突破至凝气七层!
清风察觉尸傀修为增长,着实惊叹驭傀术功法之诡异,竟能以低修为驱使高出数阶修为的尸傀。不过,终归只是驱使罢了,若是击杀驱使之人,尸傀当不攻自败。意识到御敌之法,清风趁尸傀还未完全恢复,立刻唤出一枚定身符,轻松将尸傀定住,紧接着再引一枚灼烧符朝刘老爷方位袭去。以刘老爷凝气三层的修为,此符若附于其身,燃其**,必可瞬灭之。
不曾想,就在灼烧符逼近刘老爷的瞬间,另一具尸傀嗖地由地下贯出,挡在其前。随后,那尸傀单手握住灼烧符,用力一捏,火焰四散,却未伤其分毫。
清风一怔,居然还有另一具尸傀!更令清风诧异的是,从其身上散发的强大威压来看,此尸傀的修为明显高于自己。
“现在诧异为时尚早”,刘老爷见清风诧异表情,随即还以阴冷诡笑,脸上虽不断渗出汗珠,但话语中仍带有几分讥讽和恐吓,“如此尸傀,尚有千具,念你修为不易,若就此离去,我便放你一马。”
清风正思索对策,听刘老爷此言一出,瞬间察觉出端倪。
“莫说千具,即便是一具你也恐将难以驱使。本就越数阶修为强行驭傀,灵力消耗极大,又持续献祭精血,恐怕在下不主动进攻,尔等也无以为继。”
“你我本无冤仇,道友何必赶尽杀绝?”
刘老爷本以为清风修为最多凝气七层,故而献祭出两滴精血强行使第一具尸傀临时突破至凝气七层,以便和清风抗衡。但令刘老爷未曾想到,清风一招便将其制伏,因而不得已召唤了那具从未示人的尸傀替自己挡下致命一击。清风猜得不错,驭傀损耗灵力巨大,又不断祭出精血,如此下去刘老爷驭傀术不但难以维持,相反还会遭反噬。
“如此妖术,怎可留你祸害人间?”
“哼!小子,那便莫怪我心狠,让你尝尝强出头的代价!”
面对清风的步步紧逼,刘老爷察觉已无退路,不得已,又献祭三滴精血,悉数喂食于身旁尸傀。精血祭出瞬间,刘老爷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口中不断喘着粗气。
“让你小子死得明白,此傀半步筑基。去!速速斩杀此子!”
尸傀得令,身上黑雾化作三五骷髅头,环绕于其躯干,宛若锁魂厉鬼般不断发出瘆人的哀嚎,其双目散发诡异血红光芒。随后,尸傀抬起半腐的右手朝清风指去,那三五骷髅头一拥而上,飞速杀向清风。
清风退却数步,同时散出数枚爆破符,皆在黑雾逼近时引爆。不曾想,此符竟毫无作用,虽将黑雾炸散,但须臾间零散的黑雾又重新聚合成骷髅头。更有一骷髅头直接将爆破符吞下,一声巨响,黑雾急剧扩张,而后似打嗝般从其口中吐出一团白雾,旋即又恢复原来大小。
清风不悦地皱了下眉。
黑雾未迟疑片刻,再次哀嚎着朝清风迅速袭去。清风且战且避,一路退至来时山林。刘老爷见状,立刻命尸傀追击,自己则打算趁机退避,以便恢复精元。不曾想,那已达半步筑基的尸傀一把抓住刘老爷的衣领,蓄力一跃,越过燃起熊熊烈火的吊桥。待稳稳落地后,尸傀拎着刘老爷快速朝前方追去。
刘老爷内心一惊,莫非这尸傀想趁自己精元损耗之时噬主?想到这里,刘老爷赶忙暗地从腰间取出一枚符咒,准备伺机定住尸傀,将其收回至九玉镇阴塔中。
方才刘老爷所言“尚有千具”并非虚言,只是这尸傀煞气太重,自己修为又太低,供养驱使两具尸傀已是极限。而其余尸傀皆被封于九玉镇阴塔中。
人界的法宝分为灵宝,器宝。根据品相,灵蕴和来历,法宝又可分九阶,阶数越高,其神通越大。所谓灵宝,指具有辅助增益,虚景幻化,围困束缚,察人窥心,镇邪除祟等神通的法宝。九玉镇阴塔,乃三阶灵宝,属镇邪除祟灵宝。
刘老爷入道机缘源于其祖上流传一段的家族故事。相传其曾祖父之父刘巡,青年时于某日游历香山,至山脚一处休息,仰天而望,忽见两人影于空中飞速掠过。本以为眼花,却又见几样物品于空中坠入山林。而后刘巡归家将此奇遇诉与家人,不想却引来众人嘲笑。故,刘巡接连数月往返山林,欲寻得那掉落之物以证其所见非虚。然事与愿违,刘巡寻物未有所获,遂作罢。偶然一次家常谈话,青年时的刘徵于其父口中听闻此事。
刘徵虽持怀疑,却也接连数日不断进山暗地搜寻。机缘造化,当真是因人而异。未出三日,在一植被虚掩的坑洼处,刘徵竟真寻得其父口中所述的那似宝塔之物。此外,离那宝塔不远,还悄然躺着两本古籍——《尸傀术》和《敛气术》。
论资质,刘徵高于清风,可令人惋惜的是修道方向入了歧途。其虽炼出半步筑基尸傀,然持续精元损耗,致使修炼二十载却也不过凝气三层修为。
再谈及尸傀,虽半步筑基,然时刻承受着黑雾噬骨之痛,只能不断进食精血与魂魄缓解痛楚。普通魂魄所含灵蕴微少,杂质多而不纯,遂积化为黑雾,进而恶性循环。而修士则不同,其精血与灵魂纯圣,是不可多得的“良药”。尤其是清风,尸傀必然不会轻易放过。
此时,尸傀自然知晓刘老爷暗地捏着安魂符,但时机未到,故而佯装不知,只是拎着他快速逼近清风。
清风在林中穿梭,躲避着骷髅状黑雾的追击,暗自思忖,一味躲避可不是长久之计,需寻得那黑雾弱点,转守为攻。可一路观察,清风见那黑雾所掠之处,草木皆萎,似有暗夺生机特性,不可冒然接触。而尸傀也在极速逼近,清风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就在清风用神识探知尸傀距离时,猛地察觉黑雾幻化的骷髅头眉心散发着微弱且不同于其双目的血红暗光。清风随即取一枚爆破符,对准其中一团黑雾袭去。果不其然,那骷髅头一口吞下爆破符,而后黑雾骤然膨胀,须臾间,如之前那般又恢复原状。
“原来如此。”
清风借着爆破让黑雾幻化的骷髅头膨胀数倍,意在临时降低黑雾浓度,以便探查那眉间散发暗红光亮是何物。
“如果没有猜错,那眉间暗藏之物应为其魂核”,清风暗自揣度,“若损其魂核,也许可破此雾。”
清风再取一枚爆破符,朝着身后步步紧逼的骷髅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蔑笑,随后两指夹住符咒暗藏力道快速掷出。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枚爆破符的下方紧贴着一枚利刃符。
在符咒爆炸一瞬,利刃符精准命中魂核,一击击碎。那黑雾如失去活力般,未能再次复原,其周围剩余的几团黑雾猛然停下,不可思议地看着渐渐散去的细雾。未等剩余黑雾反应过来,四枚夹藏着利刃符的爆破符再次袭来。片刻,黑雾如尘埃般随风飘散。
清风驻足,警惕地盯着黑雾散去的方位,未有半点松懈。待黑雾完全消散之时,尸傀拎着刘老爷赫然出现在不远处,也驻足凝视着清风。
此时,刘老爷仍抱有一丝侥幸,伺机欲以安魂符镇压尸傀。然而,其捏符的手还未曾抬起,就被尸傀一把掐住咽口,浑身动弹不得。在如铁钳般的力道之下,刘老爷元气不顺,满脸通红,眼珠更是在面部横肉的挤压下惊恐地想要跳遁他处。尸傀双目跳跃着暗红凶光,死死盯着刘老爷眉间,未有丝毫犹豫,强行吸出其最后三滴精血,旋即扯出刘老爷魂魄,一口塞进那深邃幽暗的嘴中,还不忘细细咀嚼一番。
散了精元的刘老爷,如一滩软泥般缓慢倒在地上,三息不到,全身化为齑粉,风葬于山林草木间。尸傀将地上残留的那枚安魂符引于掌中,愤恨地将其捏碎,随后爆发出一阵阵瘆人的狂笑。
清风神经紧绷,观望着尸傀的一举一动,暗自思忖御敌之策。黑雾幻化的骷髅头有魂核,说不定这尸傀也有。如此,碎其魂核,或有一战之力。未等清风摸清其魂核藏匿之处,尸傀突然逼近,袭来一掌,欲直取心脏。清风迅速反应,双臂交叉于胸前,聚灵结一护盾,勉强挡住尸傀一掌。然,尸傀力道之大,清风受力退却数十步,以右腿抵住一硕木根基方才稳住阵脚。
尸傀一击未得逞,心有不悦,紧接着凌空跃至清风跟前,手化鹰爪,不断左右交替进攻,直逼清风命门。期间,尸傀骸骨与其不合身的盔甲不断摩擦,发出细碎的金属音。清风面对尸傀凌厉的进攻,明显吃力,不断后退躲闪着宛如利刃般的骨爪。
“不可近身与之搏杀,易落下风。”
清风躲避之际,伺机祭出两枚爆破符强行引爆,接着瞬间结一护盾,利用余波威压迅速远离尸傀攻击范围。待退至一高木旁,清风暗暗引出一枚旌旗,布控于树木之后。
两枚爆破符同样未对尸傀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激怒了尸傀。尸傀握拳于胸,朝清风咆哮一声,强大的音波席卷山林,周遭杂草矮木纷纷倾倒于地,而其身上缠绕的黑雾似乎又浓郁了几分。
尸傀再次袭来,此次攻击更为凌厉迅捷。清风取两枚疾行符贴于双胫,不断与尸傀拉开距离,每物色到一合适高木,便暗暗布控一枚旌旗,如此反复与尸傀拉扯数次。待布控完毕,清风不再奔走,而是转身驻足,直面尸傀。尸傀见状,也未曾迟疑,迅速杀向清风。
须臾间,清风身影消失。尸傀先是一愣,紧接着迅速环顾四周,寻觅清风踪影。
清风在与尸傀纠缠拉扯之际,早已暗布一枚传送符,就在尸傀杀向自己的一瞬间,催符传送至六芒星阵外的一处。而此时,尸傀正处于那六芒星阵中心。
“缚!”
清风左手握一中品灵石,右手掐诀起阵。瞬间,六枚旌旗散出一道道金色光束,似纤绳般柔软,又似钢铁般坚韧,牢牢捆住尸傀颈部,腰部和四肢,令其分毫不得动弹。
虽暂困尸傀,清风却颇为头疼。打斗期间,清风以灼烧利刃攻击尸傀,其徒手招架,亦未能伤之分毫。而此缚阵非长久之计,一旦灵力耗尽,毫无退路,只能死战,此乃御敌大忌!可若就此退却,虽能侥幸遁逃,然,留此祸患于人间,周遭百姓必遭荼毒。于道,不可取!
清风似乎下定某种决心,随后现身于尸傀正面,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两枚珍藏的上品灵石,以及八枚中品灵石,悉数悬于胸前,准备持久围困尸傀。
持久消耗实属下策,上策乃是找出尸傀虐杀刘老爷后捏碎的那枚符咒的线索。
清风又怎能不知?只是此地距离刘老爷宅院遥远,恐怕难以短时间寻得符咒线索。另外,此阵法可缚住尸傀,也是因清风坐镇,若轻易离开,阵法难以持久维持。
正当清风准备祭出毕生所绘符咒,试探尸傀破绽之时,突然一阵御剑颤鸣之音传入耳中。定睛一看,此声正是由尸傀腰间佩剑与剑鞘快频碰撞而生。
嗖的一声,佩剑出鞘,滑入天际,旋即调头而下,精准刺向缚住尸傀右手的那束金绳。仅一息,尸傀右手便挣脱了束缚,进而故技重施,欲御剑斩断其余束缚。
清风内心暗自一惊,心想这尸傀什么来历,竟如此棘手。与此同时,尸傀用右手蛮横地把缚住自身左手的金绳扯断,随即双手发力,须臾间,其脖颈和腰部的束缚也被解除,而那滑入天际的佩剑也正好再次调头,欲斩断双脚束缚。
如今,清风别无他法,只能立刻去往刘宅密室寻那符咒线索。本不愿引尸傀入镇,现在却不得不引其入镇。万幸的是,清风之前标记寻踪符于张亮。如此,清风可传音于他,让其疏散镇中百姓,自己则打算在山林间与尸傀周旋,以便争取时间。
眼见尸傀即将挣脱束缚,清风当即掏出一枚传音符,欲催动其飞往张亮方位之时,一道剑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将尸傀那还在空中飞行的佩剑斩断。佩剑断裂的清脆声,在整个山林间回响,尸傀和清风均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所震惊。
尸傀反应过来,想用双手扯断脚上的金绳,快速摆脱束缚,可刚弯下腰,剑风再次袭来,一击便贯穿其后背。
此时,清风才看清袭击尸傀的竟是天玄剑,其贯穿尸傀后,微微倾斜地插在尸傀面前不远处的地面上。未等清风明确状况,青凌门玉令也从储物袋中遁出,高悬于尸傀头顶。随后,玉令如漩涡般,不断从尸傀身上吸取着黑雾,而尸傀在遭受一剑袭击后,如木偶般任由玉令半拎半悬地摆弄着。
一刻不到,尸傀身上的黑雾已被玉令完全吸收,先前黑雾萦绕之象,全然消失。另外,尸傀虽因穿戴甲胄无法观其全貌,但依稀可见其面部和手有了些许血肉之物。
虽如此,清风仍未解除警觉,反而再次掐诀起阵,重新用金色光束将尸傀缚住,以免生变。
“你这后生,见了前辈也不行礼。”
清风先是一怔,随后立刻寻着声音的方位,对着天玄剑弯腰作揖行礼。
“多谢前辈两次出手相助。”
清风想起被晶红冰蟒追击的情形,那妖兽最后叼着空袋而返,想必也是前辈从中斡旋,方才使其作罢。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而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林间,“你这后生,修为虽低,但颇具聪慧。不枉我两次出手。”
语毕,一人形虚影赫然显现在天玄剑上空。不知何缘故,其膝下虚无,仅幻现上半身。此人,头戴纶巾,身着青袍。眉目宛若柳叶刀,炯炯凌厉;躯体恰似凌云谷,翩翩悬浮。远观,恂恂如温玉润物,岩岩若孤松傲立。
清风见前辈现身,再次拱手行礼,但却暗自思忖:“前辈似仅存一缕残魂,却能寄于已被滴血认主的天玄剑中,应是天玄剑之主。莫非前辈是那黑袍修士?此外,前辈先是暗伏于剑,而后又出手相助,是何缘由?”
“后生,我知你疑虑”,凌空洪音打断了清风的思绪,“我且将事之缘由诉说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