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一声啼哭响起。
顾经年见了,竟难得有些慌乱。转头看向顾采薇,问道:“阿姐,这真是你的孩子吗?”
“嗯。”
顾采薇抹着脸上的泪,点点头,她以前并不爱哭,近来却总是控制不住。
她向闵远修走了两步,望眼欲穿地看着他怀里的小小人儿,想伸手,却不敢,怕闵远修一阻挠,反而弄伤了孩子。
“你抱吧。”
闵远修说着,把孩子递给顾采薇,淡淡道:“只要顾经年言出必践。”
这牢房外面守备重重,他不信顾经年能强行闯出去而不伤到顾采薇母女,那既然顾经年不会如此,他也乐得做个人情,干脆还退了出去,给他们亲人间一个说话的机会。
顾采薇先是打开襁褓,仔细检查了孩子,见她安然无恙,方才放心下来,露出了笑脸。
哭声很快就停下来。
“我还担心那些人照顾不了她,好在真如了她的名字,安然……更是多亏了你,你答应闵远修什么了?”
“不是什么大事。”顾经年道:“让我去把父亲劝回来。”
“劝回来?他还能回来吗?”
听得出,顾采薇对顾北溟还是很失望的,只是子不言父过,她对此没说什么。
“我试试。”顾经年语态轻松,“他对朝廷有些误会,我去解释清楚便好。”
顾采薇微微一叹,虽有些疑惑,可更多的还是关注着孩子,一看孩子睁眼了,便柔声问道:“安然饿不饿?”
顾经年听着这名字,想到了他离开陆宅去万春宫的那个清晨。
正是因中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能感受到这孩子出生的不易。
他目光看去,见她小小的,脸小小的,手也小小的,皮肤细嫩,看着脆弱,像是一碰就会坏掉。
“怎么呆看着?你抱抱。”
“我,我不敢抱。”
顾经年有些畏缩,顾采薇却还是把孩子交到了他怀里,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伤到了她。
大概是这样僵硬的动作让孩子有些不舒服,她又啼哭了起来。
“哭了……阿姐,怎么办?你抱吧。”
“没事,她还不饿,你拍拍她哄哄。”
顾经年于是稍调整了动作,踱着步,小心地哄着,渐渐地,他放松了不少,怀里的孩子止住了啼哭,闭上眼要睡,偶然睁开眼看他一眼。
“看,这是舅舅。”顾采薇在一旁柔声道:“安然要记得舅舅。”顾经年看着孩子的眼睛,意识到自己又多了一个舅舅的身份,多了一个至亲之人。
若这是闵远修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
牢房的门被打开,闵远修走了进来,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谈谈正事了,让她们回住处去吧。”
眼看顾经年抱着孩子没有放手,他笑了笑。
“放心,我会让顾四娘亲自照料孩子,并在我的保护下平安生活,只要你为我做事,她们会毫发无损。”
顾经年这才把孩子交到顾采薇手里,道:“阿姐,我与闵镇抚使谈谈,放心。”
顾采薇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其实还是不放心。
可她能做的选择也不多,只好接过孩子,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她停下脚步,想问问她的丈夫如何了,终究是没问出来。
“我没骗你。”闵远修道。
“是。”顾经年终于执礼,道:“多谢镇抚使。”
“信任很重要。”闵远修在这件事上观点与裴念相同,“你信任我,才能在雍国尽心做事。”
“你信任我?”
“嗯。”
“为何?”
“我了解你。”闵远修道:“你本可以远走高飞,但还是回来了,且差点死掉。”
顾经年道:“我具体要怎么做?”
“你此前火烧汋京、刺杀宰相,谋逆之举很快会天下皆知,包括雍国也会听说。接下来,你要找个机会越狱,逃往雍国,投靠顾北溟。”
“如何越狱?”
“裴念会帮你。”
“她?”顾经年道:“你当众说过,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你授意的,你不能追究她。”
“她确实铸下了大错。”闵远修道:“考虑到她是因为反对炼术,我才出手保她,并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换言之,她会与你一起去雍国。”
顾经年心中惊讶,脸上却故意不显出关心担忧之色,只是眉头微蹙,道:“我不需要她。”
“若无她劫狱,没人会相信开平司能再次让你逃了。我们会让人相信,她因与你情根深种,让我、裴无垢为她求情,保留了在开平司的官职,结果再次劫狱,随你逃到雍国。”
“你是不信任我,让她监视我吧。”顾经年佯怒,道:“你方才还说信任很重要。”
“你若这么想也无妨。”闵远修道:“裴无垢还在汋京,她便一定会押着顾北溟归来。”
“我自己去,这也是我的条件。”
“裴念会与你一起去,这也是她的要求,等立功归来,她便是开平司的提司。”说罢,闵远修抬了抬手,止住顾经年要说的话,道:“就这样,你等几日,待一切安排妥当,与裴念北上,到时听她安排便是……还有,你依旧是开平司的捕尉,而她是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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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事,卑职向缉事请罪。”
缉事堂中,尤圭正执礼赔罪,目光看去,却见裴念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像是大病了一场般,不由疑惑,忙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裴念摇了摇头,道:“尤圭,我答应你致仕一事,恐怕要食言了。”
她努力提高音量,可声音里的虚弱却是掩不住,似乎是生了一场大病。
尤圭道:“卑职犯了大错,便是治罪也该当,可卑职真是喝醉了,才……”
“不是要治你罪,而是,恭喜你,成为缉事了。”
“什……什么?”
裴念把一封公文递给尤圭,道:“镇抚使还有一桩差事交给你,你去见他吧。”
“是。”
尤圭起身要走,忍不住又看了裴念一眼,道:“缉事,你真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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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不过是点小病,发一场汗便好了。”
裴念挥了挥手,心知闵远修是要安排尤圭负责保护顾采薇母女,以安顾经年之心。
这也是她努力争取的结果。
因为她付出了些其他的代价,所以闵远修最后还是答应了她。
想着这些,她疲倦地闭上眼,不知不觉中竟是累得睡着了,直到有下属过来禀报沈灵舒跑来开平司见她了。
“让她过来吧。”
裴念大概能猜到沈灵舒是为什么而来。
果然。
沈灵舒一进来便道:“裴念裴念,我听说顾经年飞起来了,是真的吗?”
“嗯。”
“他长出了一双火一样的翅膀,飞起来了?”
“嗯。”
“那这么说,他是一个异人喽?”沈灵舒对此接受得倒是很快,“怪不得他之前受那么重的伤还不死……可我爹怎么让我嫁给一个异人?”
“是。”
裴念想了想,又问道:“你不想嫁给一个异人?”沈灵舒愣了愣,道:“我没想过啊,我就是……我不是来说这些闲事的,我来,是想问你,他犯的罪是不是很重?”
“谋逆之罪,你说呢?”裴念喃喃道。
沈灵舒一愣,好生失落。
过了一会,她才留意到裴念的状态,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还呆呆的,有心事吗?”
“没事,受了点小伤,养两天就好。对了,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被顾经年牵连,落了罪,官职恐怕不保。你父亲如今镇守枕云关,地位举足轻重,你能否为我求个情?”
“好啊。”沈灵舒马上就答应了,道:“我与玉殊公主说,让她向陛下为你求情。”
“多谢了。”
如此一来,过几日裴念能保住官职救出顾经年之事,也就更加可信了。
沈灵舒本想来打听一下顾经年的下场,结果只揽下了替裴念求情之事,心中失望,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强颜欢笑了几句。
待出了开平司,她顿感茫然。
“阿沅,顾经年肯定要被砍头了,也许还要凌迟处死……听说他伤好得很快,好像不能凌迟吧?”
这些,沈灵舒都是听梁采星说的。
阿沅叹惜道:“那姑娘往后嫁给谁呢?”
她可不愿自家姑娘嫁给梁采星,到时她还要陪嫁过去呢。
主仆二人心中失落,可她们对顾经年最多也只是一个有好感而已,犯不上为他再去做什么。
转回侯府,阿沅更多努力的还是想办法让沈灵舒转移注意力,不要再为顾经年那个将死之人难过。
大概过了五天,沈灵舒终于走出了迷茫。
这日她让阿沅安排些好吃的,举起筷子时还嘟囔了一句。
“人各有命,他犯下大罪必死无疑,我却还得好好活。”
“姑娘说的是呢。”
“这道菜是什么?看着真好看。”
“鸳鸯五珍脍,是由……”
正说着话,沈季螭的小妾薛宛宛却是提着裙子跑起来,眼神兴奋,满是倾诉欲。
“听说了吗?那退婚的小子又出事了。”
“什么?”
沈灵舒食欲顿消,心想顾经年难道今天就要被砍头吗?
然而,薛宛宛说出的,却是一个让她不可置信的消息。
“是裴念……裴念劫了开平司大牢,与他私奔了!姑娘啊,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都说他们有私情你不信,如今还不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