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嘭!”
顾经年听到那接连响起的撞击声,目光看去,只见如野兽般的陆晏宁已经杀入了大堂之中。
他武艺本就高强,如今虽不知为何发生了异变,那铠甲般的鳞片使之刀枪不入,力量也大了许多,杀气腾腾。
这也完全出乎了郑匡甫的意料,此间有针对顾经年的异人阿水,暂时却没人能抵挡狂化后的陆晏宁。
“老爷,快走!”
关键时刻,徐远期挺身而出,挡在郑匡甫面前,很快,身体如破布袋般被击飞了出去。
郑匡甫则趁机身子一猫,往外逃去。
陆晏宁一回头却已看到了他,又是轰然一拳击出,郑匡甫回头看去,心下骇然。
下一刻,有人一把提起他,架着他的脖子拉着他往后退,却是顾经年。
这次顾经年来闯郑匡甫的私宅,不是为了刺杀,而是为了挟持他救顾采薇,可此时看来,陆晏宁丧失神志,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
就在顾经年带着郑匡甫后撤之际,陆晏宁已追了过来,又是一拳轰然砸来。
“姐夫!”
顾经年大喝一声,直视着陆晏宁那双通红的眼,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两人对视了一眼。
有一瞬间,顾经年怀疑自己看到了陆晏宁的眼神有了变化。
“嘭!”
他还是被砸飞了出去。
这一拳威力极大,力道隔山打牛地击在郑匡甫身上,使他也呕出一口血来,脸色迅速颓败下去。
陆晏宁依旧像一头发疯了的野兽,眼看宅院中还有护卫想冲上来,迎着他们扑了上去。
“本相……在……”
郑匡甫艰难地撑了撑身体,想对着援兵们呼喊,奈何实在伤得不轻。
“咳咳咳……”
不等他坐起,旁边,顾经年先支起身,又给了他一肘,拿出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让你的人都住手。”
郑匡甫那双视力极好的眼已变得无神,抬头瞄了眼前方的情形,喃喃道:“眼下……是我的人住不住手的问题吗?”
“放了我阿姐。”
“她在北衙进贡院。”郑匡甫道:“你可以带我过去,我亲自下令放人。”
“好。”
顾经年心知郑匡甫是打算引他到北衙,利用北衙的高手对付他,但为了救顾采薇,且已做到了最后一步,他又岂惧以身犯险。然而。
“不必去了!”
一声喝叱忽然在顾经年身后响起。
他转过头,见到有一妇人凭空出现,面容严肃,穿的是一身文士长袍,正是崇经书院的先生,龙敏芝。
顾经年也算是龙敏芝的弟子,他以前在崇经书院读书,也时常听她讲课。
可今日师徒相见,他非但没有行弟子之礼,反而目光警惕。
“笼主。”
“你不叫我先生,却唤笼主。”龙敏芝叹了一口气,“看来,是都知道了。”
顾经年把刀架在郑匡甫的脖子上,退了两步,道:“把我阿姐和她的孩子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他。”
“可以。”
龙敏芝竟是回答得干脆,道:“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你把缨摇交出来。”
如今顾经年当然也算是一个很好的药材,可相比起来,缨摇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我不知她去了哪里。”
“你知道。”龙敏芝道:“你唆使凤娘带走了她,不是吗?”
顾经年问道:“你们难道没本事到雍国去找人吗?”
郑匡甫人都被挟持着,听了他们的对话,竟也开口问了一句。
“顾北溟叛乱之前,未与你联络过吗?”
聊的是缨摇,他却问顾北溟,为何?
顾经年于是猜测,他们怀疑缨摇到了雍国后落在了顾北溟的手上。
或是,顾北溟的叛变也与缨摇有关?
顾经年不说实话,反问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龙敏芝、郑匡甫都沉默了片刻,显然对这件事甚是在意。顾北溟对炼术之道也十分了解,若真是拿了凤凰在雍国炼出些什么来,那算是最坏的消息。
末了,郑匡甫见陷入僵局,担心事态对自己不利,道:“我可作主放了顾采薇母女,这些事我说了算。也不必带我去北衙进贡院了。”
说着,他转向龙敏芝,道:“烦你递个消息,让把人带来,交给顾经年罢。”
龙敏芝道:“师兄觉得自己的性命比凤凰血脉还要珍贵?”
郑匡甫脸一板,严肃道:“是我在主持大事!逃到雍国的凤凰我自能捉回,你只盯着顾氏姐弟有何用?!”
见龙敏芝没有回应,他放缓了语气,又道:“放心,我有安排。”
“那好。”
龙敏芝这才抬了抬手,一只鸟儿便从远处的树枝上飞了过来,听她低语了几声,振翅而去。
之后,她淡淡道:“等着。”顾经年留意到,郑匡甫的视线盯着街巷上的一堵墙看得入神,遂把匕首抵得更深了些。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边有一队相府护卫赶到了,其中有个相貌奇丑的男子脚步匆匆,正是夏居奇,他径直向陆晏宁所在处赶去。
眼看陆晏宁还在发狂,不受控制地杀人,夏居奇拿出一个如牛角般的物件吹起来,发出如野兽呜咽般的低沉声音。
渐渐地,陆晏宁不再那么暴躁,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嘶吼,动作慢慢地停下。
“你们别动他!”
夏居奇大喊一声,看着陆晏宁,目光视他为珍宝一般,停止了在吹的号角,嘴里低声喃喃道:“好个猯兽,听话,冷静。”
慢慢地,他走过去伸出手,抚摸着已不再像常人模样的陆晏宁,喜道:“快成了,还有最后一步……得有他的至亲之血。”
那边,顾经年看着这一幕,眉头一蹙,正有问题要问郑匡甫,忽然发现郑匡甫的眼睛正盯着另一堵墙面,显然在认真看着什么。
“你要做什么?!”
顾经年意识到不对,挟着郑匡甫往另一个方向撤去,同时吹响了一声口哨。
郑匡甫一听便知他在打信号,立即转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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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经年要退的方向,隔着几堵墙,裴念正把火油泼在他私宅的厨房。
几乎是下意识地,郑匡甫立即又看向阿水,思考着如何提醒阿水尽快灭火。
忽然,一队护卫从侧地里悄无声息地冲了过来,直取顾经年,意图救下郑匡甫。
“敢骗我?”
顾经年大怒,匕首便要向郑匡甫扎去。
忽然,匕首不见了。
就在向他们冲过来的那一队人里,有个中年男子抬起手,竟是隔空取物,夺走了顾经年手中的匕首。
“保护宰相!”
护卫们眼看顾经年没有了凶器,立即扑来救郑匡甫。
“啊!”
一声极凄惨的叫声响起。
顾经年竟是用手指,硬生生地把郑匡甫的一只眼珠挖了下来。
“他们敢来,你的另一只眼也别要了!”
“别过来!”
郑匡甫半边眼睛血流不止,连忙嘶声大喊。
但他显然一开始就不打算与顾经年交易,越来越多的护卫包围过来,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落在屋脊上……那些搜捕了顾经年一整夜的追兵,终于全都赶到。事已至此,就算郑匡甫真想放了顾采薇,只怕也未必能做到了。
同时,后方的厨房已燃起大火,顾经年往那边冲去。
数不清有多少人向他扑来,从他手中抢郑匡甫,想摁住他,可他却像发疯一样,硬是拖着他们一点点地挨近烈火。
随着火舌的炙烤,渐渐有人怕了,松了手或放轻了力道,顾经年才得以伸长了手,用手指去触摸那大火。
他身后的人被烤得死去活来。
火焰映着他的脸,他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只听到一颗心“噗通噗通”有节奏地跳动。
几根铁锥钉起了他的身体,连着铁索,以强大的力量拖着他。
他离烈火最近的一刻,右手终于摸到了火苗。
然而,这是右手。
他不像缨摇,心脏长在中间。似乎是这个原因,使得他右边无法挥动出火翅。
于是被拉着一点点往后退。
似乎所有的反抗都以失败告终了,他救不回顾采薇,作为药材、药渣,打不破那炉子。
心中是强烈的不甘与坚持。
顾经年终于怒吼了一声。
声音仿佛能穿透九霄。
他右手用力一握,像是握住了一团火焰。
流火顺着他的血液燃烧,烧过他的全身,火势在他身上腾起,腾出两只翅膀的形状。
这次,是一对翅膀。
“呼——”
顾经年扇动火翅,终于飞了起来。
虽然还很笨拙,但他摇摇晃晃,还是扶摇而上。
栓在他身上的铁链像是牵着风筝的绳,努力想把他往下拉。
他遂挥动两团火球,砸倒那些拉着铁链的人,用力拔出钉在身上的铁锥,在空中感到了自由。
下一刻,一条水龙已向他袭卷而来。
这次,他没有让水龙击中,高高地飞起,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挥出火球,砸向那还在托举火龙的阿水。
“嘭!”
水龙在顾经年脚下轰然碎开,化作漫天水花。
顾经年并不熟练地在空中晃了晃,径直俯冲向了刚逃出生天的郑匡甫,一把抓住他,将他提上了高空。
“我,我已答应你了。”郑匡甫道:“你是要救你阿姐吗?”
“指望与你们商量吗?”
顾经年随口说着,直接将郑匡甫另一只眼珠挖下,在惨叫声中高高飞起,俯瞰着汋京城。
他看到了远处飞来的乌云,看到了强权与贪婪,知道委曲求全还是可能失败,不如破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