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掳走赵宋皇室三四千人,整个皇宫也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大庆殿、文德殿、紫宸殿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
尤其是紫宸殿,木柱上的鎏金龙粉都刮下来了,真龙宝座也给搬走了,殿宇内部烧的黑糊糊的,哪还有半分当年的气象。
如果赵构回来了,宗泽肯定派人修缮,赵构立足建康,迁都南方,不想回来,那就没必要急着修缮了,宗泽把主要精力都花费在安置流民和招安匪盗上,只修缮了一座福宁宫。
这座仅存的福宁宫,就成了赵仙琅回来之后的家。
是夜亥时,两人去福宁宫休息,小黄门和女官内侍已经提前把福宁宫收拾妥当,门前的飞檐彩绘画了一半,里面的厅柱还是原色,看上去多少有些简陋,不复往年的盛景,不免让赵仙琅触景伤情,有些悲伤。
张晋不管这些,连夜跟他商量成为广平郡王之后的安排,多半是政务,赵仙琅一个姑娘家,哪有兴趣听这些,到处躲避。
躲到哪儿,张晋跟到哪儿。
快把赵仙琅烦死了,顶嘴几句,招来一顿训斥,最后干脆蒙头大睡,张晋呢,就蹲在床上跟他说。
或许平时唠叨的太多,有了免疫力,听着张晋的唠叨,居然睡着了,这一夜睡得还挺安稳,翌日清晨醒来时,发觉身边有人。
爬起来一看,竟是张晋。
赵仙琅顿时不淡定了,好歹也是女儿家,他也太过分了,就这样在福宁宫里同床共枕了一夜?
上下查看,衣衫都还完好,昨夜并没有什么非分的举动,赵仙琅是既生气又纳闷,还有几分羞涩。
搞不懂这该死的张晋为何睡在这里,真把人家当男儿了吗?
过分!
洗漱用了早饭,张晋才醒,打着哈欠从他嘴边抢走梅花烙饼,边吃边继续昨夜的话题:“不出意外的话,建康那边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赵仙琅气咻咻的往外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总觉得自己平白无故的跟他睡了一夜,却什么也没发生,是一件很大的事,偏偏他不在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提都不提,感觉好奇怪!
张晋三两口吃了馅饼追上去:“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啊,那是我九哥,接我去建康有什么不好?”
“敢情我昨晚上的话都白说了?”
“昨晚说了什么?”赵仙琅的小脑瓜里全是他们俩躺在一张床上的脑补,重要的话一句也没有记住。
张晋皱起了眉头:“你还想不想救你娘?”
突然提起韩修容,赵仙琅顿时红了眼眶:“当然想啊,我娘跟着父皇去了五国城,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好生想念。”
张晋拿出杀手锏:“想救你娘,就不能去建康!”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按我说的做,五年之内便能逼迫完颜晟交出你娘!”
赵仙琅用澄清明亮的大眼抬头望着他:“我一直都听你的啊,你最有办法了,什么都难不倒你,我是个大笨蛋,铜盆那么点事都弄不清楚,我就呆在京师,不见九哥就是了,别的都交给你了,我知道你会说到做到的!”
相处只有几个月,这傻姑娘居然这么信任他,倒是让他心生愧疚了,揉揉她的小脑瓜安慰说:“你也没有那么笨。”
“喊,少骗我了,我知道你平时的眼神什么意思,左眼写着傻,右眼写着瓜,不跟你说了,我出去转转。”
说是自己转,却拉着张晋的手。
出了福宁宫,一路往东走,沿着高低错落的宫墙兜圈子,兜兜绕绕也不知转了几个弯,都快把张晋转糊涂了,她却是轻车熟路,领着张晋来了景德殿。
景德殿在皇宫东北角,甚是偏狭。
里面最北头有一个圆门,门上有阳刻的石牌,翠竹园,或许太过偏狭,这座小院子没有遭到金兵的焚烧,但是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被抢光了。
赵仙琅松开他的手,跑进去,在园子中间转了几圈,捡起老槐树下面的两把木剑,一把剑上刻了赵楗的名字,另一把刻着赵仙琅。
不消说,这定是他们姐弟俩儿时的玩具,这座翠竹园,八成便是韩修容的住所,韩修容在这里养育了他们。
物是人非,伤怀也在情理之中,张晋按住他的削肩拍了拍,故意岔开话题:“看样子你小时候练过剑,练的怎么样,比之盛唐的公孙大娘如何。”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公孙大娘的剑舞是一绝,赵仙琅可不会,木剑是小时候打着玩的。
怕他说自己笨蛋,扁扁嘴,捡起木剑挥了挥,扔到一边,回忆自己的辉煌:“别看不起人,男儿郎的本领我不会,但我女儿家的本事很厉害呢,父皇的瘦金体,就我临摹的最好,作画的皴法,我会六种,比父皇还多一种,女红我也做得好,我做的荷包,累死赵富金也学不会,父皇早就说了,要把我嫁到宰相家里,婚事都跟蔡京说了。”
赵佶当皇帝的这些年,皇家公主被称为帝姬,所有的帝姬里面,论美貌,赵富金是第一,跟随赵佶北狩,被完颜宗翰相中,嫁给了完颜宗翰的长子,变成金国公主了,生不逢时,美貌成了灾祸,如今怕不是在上京痛哭。
张晋虽然没有见过赵富金,但是感觉赵仙琅的美貌应该不逊于赵富金,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思的给他伪装。
至于嫁到宰相家,张晋笑说:“幸好你没嫁,蔡京可不是什么好鸟,他客死异乡,蔡家也倒了,嫁过去也是受苦。”
赵仙琅哼道:“谁说要嫁了,往日里蔡京的酒楼盖得那么高,都能看见皇宫了,嚣张跋扈,压根不把我们这些皇子皇女放在眼里,我才不稀罕去他家呢,我是说我的本领是女儿家里最好的!”
“可你已经不是女儿家了!”
张晋的提醒实在是令人憋闷,当这劳什子的郡王一点也不好玩,偏偏还得每天每夜的装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想到这里,赵仙琅暗暗打定主意,等哪天阿娘回来了,就偷偷去找九哥,让九哥给张晋封个大官,自己就不用夹在中间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