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如轻纱般笼罩着山道,山道尽头的青玉牌坊在这朦胧的晨雾中若隐若现,只隐隐透出一抹温润的青色光芒,似在诱惑又似在警告。
林轩攥着推荐信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手心满是汗水,湿漉漉地黏在纸张上。
昨夜悬崖底传来的异响整宿在耳畔回响,那声音尖锐又诡异,像无数恶鬼的嘶嚎,此刻丹田处残留的灼烧感仍在隐隐作痛,如同有一团火在身体里缓慢燃烧。
守山弟子验过信笺时,他清楚听见人群里传来嗤笑。
那嗤笑声如针般刺进他的耳朵,让他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烫。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粗布短打,在周围锦绣道袍的映衬下,自己就像误入鹤群的灰雀,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心中涌起一股屈辱感,他紧紧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下一位!“执事长老的铜铃在石桌上震得嗡嗡作响,那声音清脆又刺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排在林轩前面的紫衣少年突然转身,腰间坠着的七宝琉璃穗扫过砚台,溅起的墨汁如黑色的流星般正落在林轩衣襟,黑色的墨渍在粗布上显得格外刺眼。
“哎呀,手滑。“赵天阳甩着折扇打量墨渍,眼中满是嘲讽,“这不是山门石阶上那个走路同手同脚的呆子么?
青云试炼什么时候成了乡野村夫的集市?“林轩颈侧金纹突然发烫,像有一股滚烫的岩浆在皮肤下流动,昨夜咳血的腥甜涌上喉头,那股味道又苦又涩。
愤怒和屈辱在他心中交织,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但他还是强忍着,垂眼盯着石桌裂缝里挣扎的蚂蚁,将推荐信轻轻推给执事长老。
背后响起更多窃笑,有人故意学他带口音的官话:“俺、俺从黑石镇来......“那刺耳的模仿声让他的内心一阵刺痛,他不禁想:难道就因为自己出身乡野,就要被这些人如此羞辱吗?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他要完成试炼,证明自己。
试炼铜牌入手冰凉,那股凉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
林轩转身时,赵天阳正用折扇挑着他的包袱。“让师兄看看,莫不是带了锄头来挖灵草?“包袱散开,粗布衣裳里滚出个竹筒,几片焦黑羽毛飘落在地。
林轩瞳孔骤缩,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三日前祖祠里沾染神秘气息的羽毛,此刻竟在微微颤动,那颤动的频率如同他此刻紧张的心跳。
赵天阳的鹿皮靴碾过羽毛,碎成齑粉的瞬间,林轩丹田突然窜起剧痛,仿佛有火翎被生生折断,那疼痛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入他的身体。
“未时三刻,瘴雾林。“执事长老的声音盖过喧闹,那声音低沉而威严,“寻得三株七星藤者晋级。“
林轩踏进密林的刹那,腐叶下的机关阵纹亮起幽光,那幽光呈诡异的蓝色,在黑暗的林间闪烁,仿佛是恶魔的眼睛。
周围弥漫着浓浓的瘴雾,那瘴雾呈灰白色,如浓稠的牛奶般,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腐臭气味,呛得他喉咙发痒,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脚下的腐叶软绵绵的,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片森林的古老秘密。
破空声从左侧袭来时,他本能地侧翻躲避,后背却撞上另一棵“古树“。
树皮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寒光凛凛的剑阵——这竟是两重嵌套的连环机关。
那剑阵的寒光如冰刃般刺痛他的眼睛,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精彩!“赵天阳的声音从树冠传来,那声音充满了戏谑和嘲讽,“野猪钻陷阱都没你这般准头。“他倚在藏有七星藤的岩缝前,指尖捏着道传讯符,“需要师兄教你怎么用除尘诀清理泥巴吗?“林轩抹去脸颊擦伤的血迹,那血迹黏在手指上,带着一丝温热。
他发现腰间竹筒不知何时裂了道缝。
残存的焦黑羽毛沾了血,突然化作金粉渗入伤口。
剧痛伴着某种古老音节在颅内炸响,那声音如同远古的战鼓,震得他脑袋生疼。
等他回过神,右手已按在颤抖的岩壁上。
“喀嚓“机关咬合声从地底传来,那声音沉闷而厚重,仿佛是死神的召唤。
赵天阳脸色骤变。
他藏身的岩缝突然塌陷,原本布设的十二道剑阵调转方向,将七星藤所在区域护得密不透风。
林轩怔怔看着掌心残留的金粉,它们正沿着血管游走,绘出模糊的凤翎图案。
暮色浸透林梢时,最后一道机关偃旗息鼓。
周围的瘴雾在暮色中显得更加浓稠,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
林轩握紧三株七星藤,叶脉间未干的汁液泛着诡异金芒,那金芒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他靠着冷杉缓缓坐下,怀中竹筒彻底碎裂,数十片羽毛悬浮成旋,在暗下来的林间投出细密光网。
远处传来夜枭啼叫,那声音凄厉而悠长,与记忆中悬崖底的骨骼脆响渐渐重合。
林轩突然按住心口,那里跳动的节奏正与光网闪烁的频率趋于一致——仿佛某种亘古的韵律,穿透血肉,叩击着沉睡在血脉深处的记忆。
瘴雾林的阴影在林轩指尖游移,他贴着潮湿的岩壁挪动,腐叶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哀鸣。
那声音仿佛是森林的叹息,让他的内心一阵悲凉。
三日前在后山追捕受伤雪貂时,正是这种苔藓的酸涩味道让他躲过了毒蜂群。
此刻鼻腔里同样的气息越发浓烈,他猛地收住脚步——前方三尺处,枯枝掩盖的土坑泛着磷火般的微光。
“七星藤嗜阴畏阳。“林轩用竹片挑起覆盖的藤蔓,露出下方暗红色的根须。
记忆里祖父处理蛇毒时,曾将晒干的七星藤根碾成粉末敷在伤口。
他解下束发的草绳,小心缠绕在藤蔓七寸处,果然听见机关齿轮停滞的咔嗒声。
寒芒擦着耳际掠过时,林轩已经抱着灵草滚进腐叶堆。
赵天阳的琉璃佩撞在岩壁上,碎成十二道青光锁住退路。“师弟倒是会挑时辰。“折扇划开浓雾,露出对方阴鸷的笑,“申时三刻瘴气最毒,正适合埋骨。“
林轩的后背抵上冰冷石壁,那石壁的凉意透过衣衫,让他的身体一阵颤抖。
掌心七星藤的汁液渗入伤口,血脉深处突然响起清越啼鸣,眼前赵天阳的动作骤然变得迟缓——那折扇上流转的真气,竟化作肉眼可见的青色丝线。
“凝气后期不过如此。“他侧身避开劈砍,靴跟精准踢中对方腕间麻穴。
折扇脱手的瞬间,林轩借着藤蔓纵身跃起,缠绕金纹的右掌拍在赵天阳护体真气最薄弱的腰眼。
气浪掀飞方圆五丈的落叶,惊起十余只栖息的夜枭。
那气浪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让他的头发飞扬起来。
观战的弟子们从藏身处踉跄跌出。
有人打翻了记录用的水镜盘,铜制镜面映出林轩眼中转瞬即逝的金色竖瞳。
林雪儿攥着药囊的手指节发白:“他方才用的...可是林氏猎户捆山猪的绳结?“韩立拂去落在肩头的枭羽,目光扫过赵天阳瘫软的身躯。
那道嵌进岩壁三寸的掌印边缘,焦黑纹路正如同凤鸟展翅。
申时末的钟声撞碎暮色时,林轩将三株七星藤放在执事长老案头。
藤蔓切口处流转的金芒惹得老者多看了两眼,最终还是在铜册上重重按下印记:“晋级者,黑石镇林轩。“欢呼声在看清他粗布衣裳后变得稀落。
几个锦袍弟子交换着眼神,将“偷学禁术“的窃语混在掌声里。
林轩知道,这些人对他的轻视不仅仅是因为出身,也许门派内部的势力关系也在其中作祟,他心中暗自警惕。
林轩抹了把额角的血渍,突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那血脉奔涌的灼热感并未消退,反而沿着脊椎蔓延成展翅欲飞的形状。
执事长老突然起身,腰间七枚青铜铃铛无风自动。
他枯槁的手指悬在林轩眉心三寸,最终缓缓收拢成拳:“明日巳时,试剑崖。“
林轩躬身行礼时,瞥见老者袖口内测沾着片焦黑羽毛。
夜风卷着沙砾掠过广场,那沙砾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他忽然想起竹筒碎裂时,那些悬浮成阵的凤羽似乎刻意避开了某个方位——就像幼时在山涧遇到的狼群,总会给蛰伏的虎王留出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