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漏刻的铜壶滴满第一千零八十次时,嬴政搁下批阅通宵的奏章。
案头青玉笔架上的黑龙纹路泛起微光,他蘸墨时瞥见砚台里浮现白龙的瞳孔。
这是二龙对帝王政务的无声监察。
“传少府。”
嬴政摩挲着新铸的铜权量,器身暗刻的《度田令》正在吸收各地农情。
当蒙毅捧着辽东新稻觐见时,稻穗突然在御前疯长,谷粒爆出记载土壤湿度的篆字。
白龙将农事数据具象化了。嬴政折断一根稻秆,汁液在空中凝成北疆戍卒的粮耗图表。
午间巡狩阿房磁石门,守军甲胄突然褪为布衣。
缀饰的两枚宝珠在腰间发烫,嬴政知道这是白龙在警示军费超支。
当夜《平准书》便添补条款:各郡武库须用三成铁料改制农具。
旬日后,蜀地传来火井浇灭后涌出盐泉的捷报,监御史的竹简上隐约显出白龙颔首的暗纹。
深秋祭天那日,传国玉玺首次显现异象。
当嬴政在泰山祀坛盖下“既寿永昌”印文时,朱砂突然化作黑龙白龙交织的图腾。
齐鲁儒生发现,所有抄录的祭文都多了道无法抹去的青铜色镶边。
这是双龙将帝王意志烙进文化血脉的印记。
……
却说这一日,太史令夜观星象时,发现心宿二突然迸发紫芒。
占星盘上的磁勺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北河三方位。
与此同时,东郡农夫在犁地时惊见天火坠入沭河,河水逆流三日,鱼群翻起银白色肚皮组成篆体【胡】字。
御史大夫冯劫率阴阳家赶赴现场时,陨坑周围十里已无活物。
原本青翠的桑田变成镜面般光滑的黑曜石平原,中央矗立着三丈高的赤红陨石。
石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穴都传出类似编钟的声响,仔细辨别竟是《诗经·秦风》的变调旋律。
“退后!”
随行方士突然吐血倒地,他的式盘铜勺炸成碎片。
众人这才发现陨石投射的影子并非圆形。
那扭曲的暗影分明是匈奴骑兵的轮廓。
当冯劫用铜尺丈量石体时,尺面刻度突然重组,显现出“亥戌酉申未午”的倒流干支。
子夜时分,陨石表面的蜂窝孔同时渗出墨汁。
墨迹在石面游走如活蛇,最终凝结成“亡秦者胡”四个鸟虫篆。
随军画师拓印时,羊皮突然自燃,灰烬里飞出数百只血眼乌鸦。
更诡异的是,所有试图靠近刻字的士卒都产生幻觉:有人看见长城崩塌,有人听见胡笳声响,还有人在自己掌心摸到匈奴纹面。
消息尚未抵京,邯郸酒肆已有盲眼乐师传唱《陨石谣》。
歌词每经一地就变异一版:燕地版本说陨石会吸食童男精血,楚地传闻刻字实为“胡亥“二字,齐人甚至挖出刻着同样谶语的古鼎。
最致命的说法是,某夜关中粮仓的粟米表面突然凸起谶文,磨成粉后竟在蒸饼里重新聚合。
嬴政摔碎第七块謻板时,黑龙纹身首次不受控地灼伤他胸口。
案头堆积着自相矛盾的奏报:九原郡守称匈奴王庭出现发光陨铁,会稽郡尉却逮到楚地遗老伪造谶语。
最令他心惊的是廷尉密奏,竟上奏扶苏门客在讨论“胡”字或指某位皇室血脉。
“给朕熔了那妖石!”
嬴政的咆哮震落殿顶铜雀。
当三百刑徒用咸阳武库的猛火油焚烧陨石时,火焰竟在空中凝成黑龙与苍狼搏斗的图腾。
陨石在烈焰中分裂成十二块,每块都浮出新的血色谶语:“戌亥之交,荧惑现世”。
陨石碎块被秘密运往骊山地宫途中,押运的黑龙军接连发狂。
某夜暴雨,三辆囚车在函谷关外失踪,次日潼关集市出现刻着谶语的玉璧。
更可怕的是,陨石污染过的沭河水被制成墨锭,六国旧贵用此墨书写《秦律》时,字迹会慢慢扭曲成讨秦檄文。
嬴政深夜召见蒙恬,发现将军的鱼鳞甲内侧结满冰晶。
这是古剑豹复苏的征兆。
当他触碰冰晶时,竟看到未来画面:长城烽燧台上,某个酷似胡亥的身影正与匈奴巫师对饮。
白龙在太庙现形那夜,瞳孔里流转着六十四卦象。
“天行有常。”
龙爪卷起半块陨石碎片。
“然人心无常。”
嬴政注意到碎片里的蜂窝孔正在复制,每个新生的孔洞都在侵蚀白龙鳞片。
黑龙突然冲破地砖,利爪插入陨石碎块。
“杀尽胡虏可破!”
龙息喷出的地图上,河套地区被标出血色印记。
嬴政握碎手上的玉珏,鲜血滴入浑天仪:“朕要的,是诛心。”
当陨石主核在骊山熔炉中发出最后尖啸时,所有曾接触碎块的人同时暴毙。
他们的尸体迅速碳化,形成三千尊人形陶俑,眼窝里跳动着荧惑星般的紫火。
嬴政站在陶俑阵前,手中传国玉玺的温度首次低过寒冰。
玉玺背面的黑龙白龙纹路,此刻正互相撕咬着对方的尾鳍。
是夜,八百方士被坑杀于咸阳郊野,他们的竹简在火堆中飘出带着陨石碎屑的灰烬。
有方士看见灰烬在月光下组成新的谶语:“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但这句话永远被封存在嬴政砸碎的浑天仪残骸里。
……
项梁掀开兽皮帐篷的瞬间,青铜灯盏的火苗突然变成幽绿色。
帐内十二位六国遗老的面容在诡火中忽明忽暗,他们面前摊开的羊皮地图浸满人鱼膏油,正渗出与陨石谶文相似的暗红纹路。
“三户亡秦,岂止虚言。”
齐国田氏后裔用骨刀划破掌心,血滴在彭城方位凝成蚩尤图腾。
众人腰间佩玉同时震颤。
这是他们盗掘周室王陵所得的通灵玉珏,此刻竟与骊山地宫产生共鸣。
范增默然展开一卷楚帛书,帛上《天官》星图正被黑龙逆鳞的气息腐蚀出孔洞。
子夜时分,项氏死士带回九嶷山的噩耗:舜帝陵寝的镇山鼎突然倾覆,鼎内流出黑色粘液,所过之处湘竹尽数枯死。
项羽劈开粘液凝固的岩层,发现下面埋着刻有“亡秦者楚”的甲骨。
这正是古玉鱼千年前用妒火熔刻的伪谶。
……
高渐离击筑的第七个变徵音,震碎了督亢地图上的冰晶。
太子丹旧部在蓟城废墟点燃狼烟,烟柱里裹挟着徐夫人匕首的残片。
他们效仿荆轲刺秦的仪式,却不知匕首沾染的嬴政之血,正在唤醒古剑豹的战争记忆。
“让暴秦见识真正的燕霜!”
首领将青铜酒樽掷入冰窟。
窟内太子丹的头骨突然浮起,眼窝里喷出幽幽冰焰。
三百死士饮下混着头骨灰的冰水后,体表凝结出鱼鳞状冰甲。
这正是古剑豹八百年前在牧野之战使用的“玄冰胄”。
当燕地豪族打开武阳金库时,尘封的燕国刀币突然活化,锋刃上浮现历代燕王自刎的场景。
这些沾染绝望之气的凶器,即将成为古剑豹复苏的祭品。
……
田横掀开鲁壁藏书洞的封石时,腐烂的竹简里爬出无数文蠹。
这些啃食过《周礼》的妖虫,此刻正将齐篆扭曲成诅咒符文。
八十稷下学士的残魂从地缝升起,他们生前辩论的【王道】、【霸道】之论,化作黑白两股气流撕扯洞壁。
“焚书?呵!不过重演纣王旧事!”
田荣将嬴政焚烧的典籍灰烬撒入淄河。
灰烬突然聚成孔丘问礼老子图,图中老子的青牛竟生出古简蜗的蜗壳。
当夜,临淄郊野所有桑田爆发虫害,蚕茧里孵出的不是春蚕,而是长着人脸的文蠹。
……
张耳抚摸夯土城墙时,指尖传来婴儿啼哭般的震动。
他们挖掘的并非普通地道,而是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的埋骨坑。
青铜铲触到第一具尸骸时,冤魂突然附身于随行的方士:“秦法酷,赵魂冤!”
陈馀将混有陨石粉末的朱砂倒入万人坑,尸骨表面迅速长出霉斑。
这些霉斑自动排列成《赵世家》文字,记载着武灵王胡服骑射的辉煌。
但每当写到“沙丘宫变”时,文字就扭曲成古简蜗的黏液轨迹。
……
魏豹跪在鸿沟遗址前,手中铜爵盛着黄河混浊的泥水。
当他将泥水倒入测地仪时,仪器突然指向阿房宫方向。
地底传来九幽深处的回响。
这是古鼎鹿在啃食秦驰道的地基。
“决堤!”
魏咎挥剑斩断河堤镇水兽的锁链。
洪水并未如预期般冲向关中,反而倒灌进魏国宗庙遗址,冲出了禹王锁蛟用的青铜链。
当夜,所有参与决堤的魏人梦见自己变成人柱,被钉在正在开裂的九州版图上。
……
张良抚摸博浪沙带回的陨铁时,铁块表面浮现出黑龙鳞的纹路。
他暗中铸造的百斤铁椎,在淬火时突然吸干三名工匠的血肉。
韩成侯将传国玉圭插入椎柄,玉圭上的凤鸟纹竟与铁椎上的龙鳞纹相互吞噬。
“这不是刺杀,是祭祀。”
黄石公突然现身,手中的《太公阴符》正在燃烧。
书页灰烬里显出一行小篆:“暴君死,灾兽生。”
但众人杀秦心切,无人注意老人袖中滑落的古玉鱼鳞片。
……
骊山地宫的水银江河突然逆流,嬴政立于九层玉阶之上,掌心悬浮的传国玉玺正渗出黑白龙血交融的金液。
双龙虚影在穹顶星图间翻腾,白龙鳞片映出六国遗老密会的蜃景,黑龙鳞片则显影出四灾兽在暗处滋长的獠牙。
“蜃楼非幻,蛰雷将鸣。”
白龙吐出的卦辞化作冰晶,在御案凝成东瀛三岛轮廓。
嬴政指尖轻点冰晶,黑龙纹鳞骤然发烫。
这是双龙首次共识:须借东海云神之力斩断千年诅咒。
子夜召见徐福时,十二盏人鱼膏灯无风自熄。
嬴政割裂冕旒,将十二旒玉珠嵌入徐福的浑天法袍。
“此去蓬莱,携回的不仅是仙药。”
玉珠表面浮现出三朵云纹,正是三云神的印记。
徐福俯身时,腰间坠着的陨石碎片突然映出蓬莱幻象:仙岛外围竟缠绕着古玉鱼的妒火锁链。
五月初五,咸阳宫骤起异象。黑龙柱崩裂,白龙晷倾覆,嬴政当朝呕出混着龙鳞碎片的黑血。
御医令颤巍巍捧出的诊脉结果令朝野骇然:陛下身中四凶之毒,寿不过季夏。
“陛下……这是要效法文王托孤?”
李斯跪呈《巡狩诏》时,发现竹简边缘结着细碎冰晶。古剑豹的寒气已渗入中枢。
嬴政咳出半枚玉化的黑鳞,隐约似乎能感知到某种接引的力量,倾身半伏桌案,掷下最后的诏书。
“朕死,国丧,秘不发。”
阿房宫深处,八十一名影武卫吞下陨石粉调制的假死药。
他们的面容在咒术下渐与嬴政趋同,唯有瞳孔深处的双龙纹路昭示真伪。
当第一个替身暴毙于沙丘台时,六国密探的鸽群遮天蔽日,携带假遗诏的讯息飞向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