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第128节

作者:来自远方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3-19 10:3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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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韦公公提醒。”

“杨侍读客气。”

快行两步,同跟随的小黄门拉开距离,韦敏压低声音道:“不怪杨侍读不晓得,这样的小车已近二十年未见。车里都是犯了规矩的嫔妃才人,被遣送出宫。”

“犯了规矩?”

“正是。”

说完这句话,韦敏不再多言。涉及内宫,杨瓒不便多问。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很沉默。

杨瓒心中揣着疑问,面上始终未现。会招来祸端的好奇心,还是压下为好。

韦敏暗中打量,心下赞道,不愧得先帝重托,今上重用。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从高凤翔手里抢来这趟差事,果然值得。

能同杨侍读说上话,得杨侍读一个笑脸,实在是不容易。

天子身边的内官,只有张永谷大用几个有这份本事。韦敏调入乾清宫时间不长,根基不深。想要出头,必须要搏上一搏。

成不了张永谷大用,也要高过丘聚几个。

至于刘瑾,早年有些本事,今上登基之后,却是越活越回去,两次肿着脑袋被抬出乾清宫,已成十二监的笑话。又被司礼监提督掌印不喜,明里暗里收拾,着实让看他不顺眼的中官出了口恶气。

仔细回想,刘瑾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里里外外,杨侍读的作用可是不小。

韦敏翻翻眼皮,自己想要出头,即便无法得杨侍读几句夸赞,也不能像刘瑾一样被他厌恶,见着面就抽,以致失去天子信任。

自到天子身边伺候,韦敏提着心,愈发了解天子性格行事。

说起来不可思议,只要杨侍读一句话,甭管是谁,都会被天子厌恶疏远。

杨侍读两次挥舞金尺,不只狠狠教训了刘瑾,也警醒了张永谷大用等宦官。想活得好,必要谨言慎行,一心做事,少挑拨是非。

撺掇天子和朝臣针锋相对,趁机为自己求得恩宠,捞取好处,打死也不能干。

刘公公成为鲜活的反面教材,时刻被众内官牢记在心。

就结果而言,称得上劳苦功高,为内宫整肃风气做出巨大贡献。

乾清宫前,禁卫手执长戟,站在廊下,一身铠甲闪闪发亮,如金制一般。走近会发现,铠甲表面都有磨损,部分还带着刀痕,应是早年之物。

杨瓒皱眉,心中带着疑问,走进东暖阁。

刚要行礼,就被朱厚照叫起。

“杨先生不必多礼,快来看看,这身铠甲如何?”

朱厚照站在暖阁正中,张永和谷大用几个围着,正为他系上护腰,套上臂甲。

龙冠已被摘下,发髻重新束过,不用发簪,只以绣有金线的绢带固定。

丘聚手捧头盔,小心翼翼上前,朱厚照抓起戴上,就要拉下面甲。

“此乃太宗皇帝战甲。”朱厚照很是兴奋,“殿外禁卫铠甲,也是太宗皇帝年间打造。”

杨瓒顿觉牙酸。

难道这位没发现,腿甲正往下滑,肩甲多出一块,束胸甲的中官都快哭出来?

穿衣服要符合尺寸,甲胄亦然。

大体看,太宗皇帝这套甲胄必是量身打造。

从腿甲臂甲和胸甲推算,太宗皇帝必是大明猛男。身高超过一八零,接近一九零,肩宽背厚,臂粗腿长。

反观朱厚照,个子不矮,体格根本没法看。

纵向对比,勉强能达到七成水准。横向对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不提其他,至少要把肱二头肌练出来,才能撑起肩甲,系牢臂甲。

“太宗皇帝的甲胄,甚是威武。”

杨瓒垂首。

他说的是实话,即便是钻空子,所答非问,到底不会有欺君之嫌。

“杨先生果真这么觉得?”

朱厚照大喜,扶着头盔,拖着宝剑,丁零当啷往前走。

杨瓒看得眼角直抽。

幸亏自己站得近,再多走几步,难保不会从身上掉下几块铁片。

“殿外禁卫的铠甲,杨先生都见到了?”

“回陛下,臣已见到。”

“觉得如何?”

“甚是威武。”

“善!”

头盔遮住视线,朱厚照觉得碍事,摘下来捧在手里,眼珠子一转,忽然罩到杨瓒的官帽之上。

“陛下!”

张永几个惊呼出声。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杨瓒顿感头皮发麻。

太宗皇帝的头盔岂能随便戴,传出去便是大不敬之罪。

天子亲自给他戴的也不行!

看着杨瓒,朱厚照捧腹,大笑出声,甚至捶起大腿。

杨瓒表情紧绷,缓缓抽出进尺。

“陛下,此举甚是不妥!”

朱厚照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杨瓒要抽自己,忙将头盔取回,道:“此为太宗皇帝就藩时所穿,内府均有记载,杨先生无需介怀。”

那也不成!

戴皇帝的头盔是大不敬,戴藩王的也没好到哪去!

杨瓒气得嘴唇发抖。

亏他为这个熊孩子殚精竭虑,做好和满朝文武撸袖子大战的准备。结果倒好,没和预想中的对手开撕,先被“队友”坑了一回。

这样的玩笑绝对不能开。

朱厚照没意识到严重性,杨瓒却不敢用自己的小命冒险。

“陛下,如这般举动再不可行!”

“这里没有旁人,杨先生无需担心。”

“陛下!”杨瓒加重语气,“难道陛下忘记寿宁侯之事?”

“帝冠龙袍,彰显天子之威,岂可儿戏。纵是藩王甲胄,亦不可轻忽。”

杨瓒退后半步,跪地行大礼。

“昔日寿宁侯假醉酒,冒戴帝冠,冒犯天威,实大不敬,为天下所厌。”

话到这里,杨瓒顿首。

“臣不能规劝陛下,致陛下行此举,难辞其咎。降跽泥首,不能赎罪!”

“杨先生……”

“陛下,此事并非儿戏!”

杨瓒话落,暖阁内落针可闻。

张永和谷大用等不敢出声,朱厚照收起笑容,咬着嘴唇,头盔抓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

“杨先生,你先起来。”

“陛下,臣有过,不能起!”

说话时,杨瓒高举金尺,当着朱厚照的面,反手抽在自己身上。

啪的一声,激痛自肩头蔓延。

杨瓒脸色煞白,不顾冷汗从脸颊滑落,狠狠又是一下。

破风声在殿内回响,接连抽了三下,杨瓒方才停手。

左肩以下失去知觉,手臂软软的垂着,手指均已麻木。

“杨先生!”

朱厚照的脸色比杨瓒更白,不叫张永等人,亲自上前扶起杨瓒。见其疼得皱眉,声音中满是焦急。

“谷伴伴,传御医!”

“陛下,臣无碍。”杨瓒连忙出声,“无需唤御医,惊动朝中更不好收拾。”

“可……”

“陛下,还请听臣一言。”

朱厚照眼角泛红,叫住谷大用。

“去内殿取青玉膏。”

“是。”

谷大用的背影消失在侧门,余下中官皆屏气凝气,双眼紧盯青砖,不敢轻动。

“一件小事,杨先生这是何必!”

杨瓒摇头,单臂撑着,从地上站起,正色道:“陛下,古有言,官怠于宦成,病加于少愈,祸生于懈惰。”

朱厚照皱眉,似并不赞同。

“秉节持重,谨小慎微,方不为祸始。”

疼痛之后,感觉变得迟缓。

杨瓒眼前发黑,仍坚持说道:“陛下仁厚宽爱,臣铭感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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