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在十万八千只竖瞳的注视下沸腾。
萧寒的意识漂浮在星门裂痕间，看着自己崩解的肉身化作星尘。那些融入归墟的琉璃剑魄正在重塑时空，每一粒星尘都映出不同轮回的剪影。当第九千七百次轮回的画面闪过时，他突然读懂苍梧剑尊眼底的悲悯——那柄贯穿轮回的天枢剑，剑脊深处始终刻着“不悔“二字。
“值得吗？“
神躯的诘问震碎三颗陨星，萧寒的残魂却在这毁灭的韵律中捕捉到破绽。十万八千只竖瞳的眨动频率里，藏着青铜晷针转动的咔哒声。他忽然明白这所谓的神躯，不过是命晷具象化的傀儡。
“你问错人了。“残魂凝聚成剑形，萧寒的声音从十万八千个时空断层同时响起，“该叩问本心的是你，天机老鬼。“
星门轰然震颤，神躯的竖瞳接连爆裂。初代阁主的机械心脏从混沌漩涡浮出，齿轮咬合声变得尖锐刺耳：“你何时看破的？“
“当命晷吞噬第八具道果时。“萧寒的魂剑刺入混沌，“三百具青铜棺椁的锁链走向，暗合浑天仪的三百六十周天刻度——这根本不是归墟，而是你推演天道的算具！“
星髓锁链应声崩断，神躯表面的古神骸骨层层剥落，露出内部精密的青铜齿轮组。每枚齿轮都刻着星图，那些被吞噬的轮回道果正在齿轮间哀嚎。初代阁主的机械心脏疯狂旋转，喷射出的星髓黏液试图重组神躯。
萧寒的魂剑突然分化万千，每一柄都刺入不同轮回的画面。第九百次轮回中垂死的苍梧剑尊、第一千二百次轮回里自刎的天机阁主、第三千次轮回时化作晷针的自己...当所有剑光同时贯穿时空节点，归墟星门终于露出真容——由三百万块命晷碎片拼成的浑天仪。
“你篡改轮回，就为炼化这窥天之器？“魂剑燃起琉璃净火，萧寒在烈焰中重塑肉身，“苍梧当年斩断的不是轮回，是你的贪念！“
初代阁主发出金属扭曲的尖啸，浑天仪齿轮迸射火花。被囚禁的道果残魂趁机暴动，啃噬着星髓齿轮上的星图。萧寒额间九瞳迸射金光，在混沌中勾勒出完整的弑神诀——那根本不是什么功法，而是初代阁主篡改记忆植入的枷锁。
“弑神弑己，原来如此...“萧寒并指抹过天枢剑，剑身浮现的铭文与十万次轮回中自刎的画面重叠。当剑锋刺入浑天仪核心时，他看到三百年前的真相：
暴雨夜的乱葬岗，苍梧剑尊跪在青铜棺前。棺中躺着被星髓反噬的初代阁主，其胸腔内嵌着尚未完成的浑天仪。当剑尊将剑魄注入婴儿体内时，青铜棺椁突然暴起发难，星髓锁链洞穿剑尊丹田——原来当年的兵解，是场未遂的弑神之战。
“你故意让我轮回九世，就为温养这道剑魄。“萧寒的剑锋搅碎齿轮组，“苍梧的剑魄，才是浑天仪最后的零件！“
初代阁主的机械心脏裂成两半，喷射出的星髓凝成八爪鱼般的怪物。归墟开始坍缩，无数轮回画面如琉璃破碎。萧寒在时空乱流中抓住苍梧剑尊的残魂，三百年前的剑修在消散前微笑：“现在你才是苍梧...“
天枢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光，萧寒的九道竖瞳融合成额间金纹。当浑天仪彻底崩解时，他看到了真正的归墟——没有青铜棺椁，没有星髓锁链，唯有一株扎根虚空的巨树。每片树叶都是一方世界，每条根系都缠绕着时光长河。
“这才是...天道本源？“
剑锋触及树干的刹那，十万八千个萧寒的声音在识海炸响。那些轮回中的自己化作光点融入树干，凝结出枚青铜道果。当他摘下道果时，巨树年轮浮现出所有轮回的画面：初代阁主在九千七百次轮回前，正是第一个摘下道果的萧寒。
“轮回是圆。“道果中传出初代阁主的声音，“你杀我，便是弑己。“
萧寒的肉身开始晶化，天枢剑浮现出与浑天仪相同的齿轮纹路。他低头看着胸口的玉佩，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萧家祖传之物——而是上一任摘果者留下的桎梏。
“可惜，这次不同了。“晶化的手掌捏碎道果，萧寒的瞳孔褪成纯净的琉璃色，“苍梧留下的不是剑魄，是选择的权利。“
归墟巨树突然开出绚烂的花，每一瓣都是破碎的命晷。当初代阁主的残魂从花蕊浮现时，萧寒的剑锋已经刺入他眉心。没有星髓迸溅，没有神魂震荡，只有一句消散在时光里的叹息：“原来真的可以不同...“
十万八千个世界在剑光中重塑，萧寒看到青云剑宗的焦土长出嫩芽，九嶷山巅的命晷台化作桃林，青铜棺椁里的神尸变回凡人模样。当最后一缕星髓消散时，他握着褪去锈迹的天枢剑，站在最初的那个雨夜。
乱葬岗的婴儿哭声再次响起，萧寒看着三百年前的自己抱着襁褓手足无措。当剑锋即将刺入婴儿心口时，他忽然调转剑尖，将天枢剑投入青铜棺椁。
“该结束了。“他对着年少苍梧的背影轻笑，“这次，换我来当执棋人。“
暴雨突然停歇，星穹浮现出真正的九星连珠。萧寒的身影在星光中淡去，唯有玉佩坠地的清响久久回荡。三百年前的苍梧剑尊若有所感，他怀中的婴儿突然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闪过琉璃色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