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泉无意识地摩挲着鎏青玉佩,温润纹路在指尖渐生暖意,自从半年前陆宸瑶赠佩以来,这动作已渐渐成了他沉思时的某种习惯。
片刻后,陆清泉闭目凝神,神识沉入眉心。
相比于半年前,神秘八卦玉盘上的自身虚影变化寥寥,但那些流转的金篆银文已现了新的变化:
【进境顺遂:修习水属功法,练气五层根基圆融,真气近乎盈满。肉身及经脉处虽有少许暗伤积累,然年少体壮,气血充沛,暂且无碍。】
……
【鉴定建议二:稍缓修行进境,洗髓养脉,以真气、灵药温养肉身、辅以药浴之法,一年可消沉疴旧疾,大增七层时突破契机。】
……
与半年前的金篆银文相比,“暗伤”前面多了“少许”二字,原来的“暂无大碍”也变成了此刻的“暂且无碍”。
而最关键的是,沉疴旧疾的预计消除时间也从“两年”变成了“一年”。
算是提前了六个月的进度。
这皆是得益于他此前配制出的碧潮融雪膏之效。
“虽已然快了不少,奈何还是时不我待啊……”
陆清泉语气幽幽,轻轻摇了摇头。
如今他身上的暗伤沉疴虽如顽石渐去,比起初归家时已松动许多,只是想到溡水县如今日益严峻的局势,这进度仍嫌缓了些。
他掂了掂此前收集药草的青玉匣,近期发生的霜月湖鱼鹰侵扰和西山妖兽动乱事件在脑海中一一复现。
“或许……该去观湖院走一趟了……”
陆清泉心中的念头逐渐明晰。
此前,他已经竭尽全力调用自己在青蘅庐的资源去寻觅各类所需灵药了,只是目前仍然进展有限。
当下,也只有借助十四叔在周边商路上的资源,才能更快达成自己的目标了。
陆清泉瞧了瞧案头上为了带陆清文和陆清阳狩猎而调制的萦香丸,心中暗道:
这或许就是个绝佳的契机。
……
三日后。
观湖院中,飞阁小筑。
几许绯色桃瓣自庭院随风卷入堂中,堪堪落在陆清泉手旁的青釉盏边沿。
十四叔陆宸瞻立于雕花窗前,掌托着数粒散发幽香的萦香丸,迎光细看,眼底掠过赞许之色。
“醉蛇草汁锁其腥,灵蚌壳粉诱其贪,最后辅以丹姜、红桂散等物。”
他收起手中丹药,屈指轻叩玉案上新写就的药方,少年清矍秀挺的字迹间,依稀可见风骨。
“不错不错,配伍也都是些低价寻常之物,对付起湖中那些灰翎鱼鹰却可事半功倍,有此药丸在,湖中灵产可以无忧了。”
陆宸瞻转过身来,抚掌而笑:
“清泉可真是又给了我个大大的惊喜。”
“你如今在药道上的造诣,怕是已经摸到一阶中品的门槛了吧?”
陆清泉拱手道:
“不过是参照灵霄老祖笔记中的旧方略作调整罢了,清泉岂敢贪功。”
而后他话锋稍转:
“至于药道造诣嘛,近日青蘅庐伤患渐增,姑姑确系安排我为练气中期的族人们调理诊治气脉逆冲等真气之症了……倒也算学以致用。“
陆宸瞻望着眼前腰佩鎏青玉佩的青衫少年,眼底笑意愈浓。
能接手练气中期修士的调理诊治,足见此子药道造诣已得青蘅庐上下认可。
族中年轻一辈药师的缺口,竟真教这归家半年的小子填上了。
茶过两巡,陆宸瞻忽将盏中雪沫吹散:
“清泉此番特意携药方来寻我,想必是还有别的事情吧?”
虽与这侄子接触次数不算太多,陆宸瞻却自问对他的行事章法有些了解。
若只是呈交药方而已,以他素日沉稳端静的性子,定会选择托陆宸瑶这位青蘅庐主事转呈。
一来是不贪功,二来也是表示对陆宸瑶的尊重。
“十四叔明鉴,清泉确有一事相求,是关于几味产地东港的灵药……”
……
半柱香后,陆清泉缓步踏出观湖院,眉峰微蹙。
在十四叔的口中,他得到了两个消息。
其中坏消息是,因东港县中惊现黄泉教分坛,玄音宗一纸征调令,将曹氏等大族精锐尽数拖入了对黄泉教的围剿战之中。
也正因如此,包括曹氏在内的东港县诸多筑基大族眼下人手紧缺,导致码头商船尽数停摆,三个月内曹氏商队定然是无暇踏足溡水县的。
但除此之外,陆宸瞻还告知了陆清泉另一个好坏参半的消息。
或许正因为东港县大族眼下无暇他顾,些许窥得商机的散修团伙近日来合力打通了从东港县向外的黑市渠道。
据十四叔陆宸瞻所知,他们的其中一处销货渠道,正在溡水县某处坊市之中。
只不过,那坊市非是别处,却正是杨家的天才兄妹杨定雨、杨定欣日前离奇失踪之地——云水坊。
……
就在陆清泉皱眉从观湖院离开之时。
霜月湖与元青竹林势力范围交界位置的一处幽谷中。
一位娇俏的紫裙少女斜倚青石,指尖正轻轻地逗弄着一只青喙红翎的小巧灵鸟。
那禽鸟瞳仁泛着诡谲紫芒,正是半年前她以秘法凝入陆清泉体内的异种追踪真气所化。
“小灵儿啊小灵儿……”她指尖摩挲着冰凉鸟喙。
“咱们都候了都这么久了,你那药师宿主倒是颇为沉得住气……”
“难道是一回族中,便再也不准备踏出霜月湖半步了?”
紫裙少女摇摇头,微微有些疑惑。
早在半年前江上交锋的瞬间,她便将教中秘法所凝的追踪真气打入了陆清泉经脉。
此气无形无迹,蛰伏体内宛若寻常暗伤,纵是二阶药师亦难察觉,唯有她手中这紫目雀能感应其波动。
只是令这少女颇为头疼的是,半年间她在陆家修士前往坊市的要道蹲守了数十回,竟连陆清泉的衣角都未摸到。
而手中紫目雀也始终沉寂如石,倒似那缕真气凭空消散了一般。
“总不能是那小子能有什么秘法,竟然看出了蹊跷,将真气拔除了。”
紫裙少女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区区筑基家族,哪有这样的底蕴。
少女轻叹一声,将自己身侧攒了十几道的传讯符尽数焚毁,暗叹门内催自己回返催得越发紧了。
“不过嘛,此行虽未将那惊艳的药师少年擒来,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生际遇之巧妙可见一斑……”
紫裙少女巧笑倩兮地看向自己脚边:“小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话音未落,一位被禁锢住全身经脉法力、只能蜷缩在地上的红衣少女突然流泪颤抖,惊恐地盯着少女腰间晃动的白莲令牌。
此女,正是杨家此前失踪的天才药师修士杨定欣。
而在她身边,还躺着浑身经脉尽断、已然早没了气息的的杨定雨。
“不过嘛,既然要走了,眼下还是再给两家送点大礼吧,这阳夏郡周边的局势,可是越乱越好。”
紫裙少女语气幽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