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郡,江州,前将军府。
李严这段时间心情并不太好。
去岁曹丕病逝,诸葛亮邀其率军镇守汉中,李严给出了交换条件,那就是在益州境内划分五郡之地为巴州,让自己担任巴州太守。
在李严看来,自己与诸葛亮同为托孤重臣,还手握重兵。
诸葛亮已经开府治事,把持朝政,可谓风光无比。自己只是想掌管五郡之地,担任巴州刺史,这个条件并不算苛刻。
未曾想,自己这个合理的要求,却被诸葛亮毫不留情的拒绝,仅给自己加封为前将军。
前将军的职位虽然已经很高,可与同为托孤重臣的诸葛亮相比,却又相差甚远。
李严保守估计,至少也应该封个骠骑将军,才勉强符合自己的身份。
正是为此,李严拒绝了帮助诸葛亮守汉中的这个建议,反而移屯江州,打算在这富饶之地修筑一座大城,当成自己的根据地。
只是看着诸葛亮领兵进驻汉中,李严的心态又十分复杂。
他既担心诸葛亮北伐大败,导致季汉有灭国的危险,又担心诸葛亮北伐大胜,功勋卓越。
“陛下遣天使抵达江州,要面见都督。”
恰在此时,府中家将大步走来,略显急促的说道。
李严眉头微皱,暗道:“朝中诸事乃诸葛孔明一言而决,陛下从不管事,为何会派天使前来?”
他看向家将,问道:“确定乃陛下所遣天使,而非丞相府使者?”
家将重重点了点头,道:“属下问过,的确是陛下派来的天使,而非出自丞相府。”
李严脸上愁容一扫而空,眼中忽然露出了精芒。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道:“吾亲自去迎天使。”
霍弋自进入前将军府以后,就开始不露痕迹的四处打量,发现这个新建的府邸果真十分豪华,显然是花费了大价钱。
“此前杨郡守在其治下担任功曹,就因李正方大盖房舍、私迁郡治府邸而引发争执,杨郡守一气之下辞官而去。”
“未曾想,这么多年过去,李正方仍旧不改本色!”
看到李严府邸如此奢华,再想到丞相那般俭朴,霍弋不由暗自摇头。
他方才念叨的杨太守,乃是蜀郡太守杨洪,或许很多熟读三国之人也不太了解此人事迹。
蜀郡作为季汉的政治中心,杨洪能一直担任蜀郡太守,兼任忠节将军,并赐爵关内侯,可见身份地位非同凡响。
诸葛亮在领兵前往汉中之前,就曾向杨洪请教,任命张裔为留府长史是否合适。
由此可见杨洪在季汉的地位。
刘禅初次模拟,在刘备兵败夷陵之际,黄元趁着成都空虚起兵叛乱,也是杨洪向刘禅献计,让刘禅派出自己的亲卫,一战而生擒黄元。
李严先与杨洪不合,后逼走自己麾下部将王冲,引得王冲叛逃入魏。
就连他的同乡故交陈震,都想要设计夺其兵权,可见李严在人际关系方面的确处理的不怎么样。
“绍先,真没想到此番居然是你担任天使!”
李严趋步而来,看到霍弋以后,不由眼睛大亮。
他可是知道,霍弋自幼被先主养在府中,视若己出,与皇帝陛下一同长大,情同手足。
霍弋能担任天使前来江州,必然是受了天子的差遣。
霍弋听到喊声,看着李严向自己走来,作揖道:“弋见过都督!”
李严虽被提拔为前将军,此前托孤的时候也被拜为永安都督。相比起前者,他更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都督。
李严上前握住霍弋双手,笑道:“绍先身为天使,代表陛下亲临,岂能向我行礼?”
霍弋正色道:“先帝临终之前,以都督为托孤重臣,镇守永安防备东吴,功勋卓越。”
“临行之前,陛下再三叮嘱,都督乃国之柱石,命我不可怠慢。”
李严脸上笑容更甚,拉着霍弋进入屋内,寒暄过后,问道:“绍先此来江州,所为何事?”
霍弋略作犹豫,而后看了看四周陪坐的众人,面露难色。
李严会意,当即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待屋内只剩霍弋与李严二人以后,霍弋这才略微试探性的问道:“不知都督以为,丞相如何?”
李严眼睛当即眯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向霍弋,问道:“绍先此言何意?”
李严虽然已经略微猜到了霍弋的来意,却也颇有城府,不肯入彀。
霍弋见李严不主动谈论那个敏感的话题,当即话锋一转,问道:“陛下已经及冠,都督以为陛下是否应该亲政?”
李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道:“陛下乃一国之君,既已成年,自当亲政。”
霍弋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道:“都督能有这种想法,再好不过。”
“只是如今朝堂,众臣皆以丞相马首是瞻。丞相总揽朝政,以陛下年幼为由,始终不肯换政于天子。”
“陛下遣吾前来江州,正是想要问问都督,若陛下意欲亲政,都督是否支持?”
听到了霍弋的这番话,李严心中狂喜。
他虽然也是托孤重臣,却始终领兵在外,根本接触不到朝廷权力中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朝中几乎都是诸葛亮党羽。
如今诸葛亮开府治事,位极人臣,李严却、只是区区一个前将军,心中早就很不平衡了。
他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言之凿凿的说道:“蒙先帝厚恩,临终委吾以托孤重任,自当效忠陛下以报先帝厚恩。”
“然朝中上下如今皆为诸葛党羽,其又手握重兵屯于汉中,陛下欲如何行事?”
霍弋道:“陛下亦知都督忠心。”
“今丞相北伐,朝中没有肱骨重臣统筹一切。陛下欲拜都督为太尉,由都督亲率一万精兵奔赴成都,主持大局,不知都督以为如何?”
李严心中狂喜。
太尉,那可是三公之中含金量最高的职位,季汉至今都没有设置。
若李严能够担任太尉之职,就可以节制天下兵马,彼时就算诸葛亮身为丞相,李严也有信心能够与之分庭抗礼。
如今成都空虚,若自己真的率领一万精兵奔赴成都,到时候还有谁能节制自己?
最重要的是,天子明显对诸葛亮心生不满。
只要能够得到天子信任,以诸葛亮的那种愚忠,也只能屈居自己之下。
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李严毫不犹豫的说道:“愿受陛下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