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弥漫着一种复杂又压抑的气息,姬探雪没开灯,只有窗外斜进来的晚霞,让房间里有几分光亮。
房间的布置是显得精致而有格调,但仔细看去,那些装饰品似乎都带着一种刻意的痕迹,仿佛是为了迎合某种特定的审美而摆放的。
从母亲走后,这里的一切他都没有变过,还是当年父亲为母亲布置的样子。
姬探雪坐在窗边,身体微微蜷缩,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和不安。
他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泽,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却显得格外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摔成一片碎玻璃渣。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那还是褚炽从衣柜里翻出来的一件旧衣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的轮廓,显得既优雅又有些涩气。
听到开门声,姬探雪有些僵硬的回头。
褚炽端着一盘香喷喷的饭菜走进了,她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微笑着看着姬探雪:
“亲爱的,今天想我了吗?”
她的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总能轻易地安抚人心。
他第一次想不顾形象地对这个讨厌的女人破口大骂,可看见她的第一眼,先涌出来的却是带着满腔情绪的眼泪。
“褚炽,你怎么才来?”
似乎是累积了一整天的委屈,终于有了爆发的窗口,姬探雪拖着轻飘飘的身体向褚炽扑过来。
他一把将抱褚炽在怀中,似乎是想用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体填满自己的空虚与焦虑。
人总是一个复杂到极致的矛盾体。
他讨厌褚炽此时此刻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讨厌她总是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但每当她靠近,他却又忍不住依赖她。
他感到羞耻,却又无法摆脱。
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让他反抗,让他逃离。但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他,只有褚炽才能给他想要的安全感。
他总是习惯这样。
清醒的沉沦。
褚炽早就知道,姬探雪是一个内心很脆弱的男人,所谓“疯”只是他的保护色,只要你肯耐心的一点一点剥开他的外壳,一点点拿走所有支撑着他的支柱,没有了任何保护色的他就会变成一个永远依赖着你的小可怜。
褚炽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
“哭什么呀?像个小孩子一样,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带了你喜欢吃的晚餐。”
褚炽的安抚,让他的焦虑缓解了很多,可眼泪却依然不受控地掉落出来。
姬探雪的身体总是会不自觉的颤抖,那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从心理学的视角来看的,他是一个十足的病人,而且是那种已经躯体化了的,非常严重的病人。
不过这样正好,这样才方便他轻轻松松控制姬探雪的精神。
就像他喜欢控制别人的身心一样,往往拥有着强掌控欲的人,同时,也伴随着十足的不安全感,而这种不安全感,也会让他把别人对他的控制错以为是关心,从而变得更加脆弱,更加依赖那个给予他“关心”的人。
等到眼泪彻底浸湿了褚炽肩膀上的那一小块布料,姬探雪才终于停下了哭腔。
“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一天都没回来?”
姬探雪仰着脸看着褚炽。
“当然是准备我们的婚礼啦,我去让樊白发请柬了,我说是你要求的,她一点儿都没有怀疑。”
“你真的、真的想和我结婚吗?”
姬探雪的双瞳颤动着,漂亮的蓝色眼睛中蕴藏着破碎的星河,没有人会不对这双眼睛心生爱怜。
指尖擦拭着他眼角的泪光,可这样一个水做的人,居然能流出这么多眼泪,让褚炽根本擦不干净。
于是她只好垂下头,像对待深爱的伴侣那样纹上他眼中流出的泪珠。
咸涩的味道绽放在褚炽的舌尖,那是姬探雪苦涩的心给出的答案。
有时候点燃情欲的,或许只需要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褚炽的动作没有停下,顺着她的脸颊向下,吻干他的泪痕,吻上他新伤刚刚结痂的唇。
“当然了,亲爱的,我想和你一起站在教堂宣誓。你知道的,没有人能强迫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我期待着你说出‘我愿意’的那一刻。”
“那你会抛弃我吗?就像我母亲那样。”
姬探雪依旧不安的追问着褚炽。
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脑袋,丝绸一般的金发在她掌心中流淌。
“亲爱的,只要你乖乖的,听话一点,我就不会离开你。”
“好、好……我会听话的。”
有什么难驯服的,这不是已经驯服成功了吗?
果然,这世上没有训不乖的狗,只有方法不对的主人。
姬探雪将脑袋埋在褚炽的胸前,景乎疯狂的从他身上汲取着安全感,似乎只有褚炽的气息才能抚平他脑中的焦躁与不安。
可是怎么样才算得上听话呢?
秦楼月不是也很听话吗?还不是被你抛弃了。
但这些话姬探雪终究没有问出来。
不说他还能自欺欺人一下,如果真的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姬探雪觉得自己大概率不会得到那个自己想听的答案。
“咕噜噜~”
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胃部剧烈收缩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褚炽宠溺的笑了笑。
“饿很久了吧,我都心疼了。你看我带了很多你爱吃的东西。”
餐盘里放的东西很丰盛,虽然每一份的份量都不太多,但胜在种类丰富。
色彩丰富、层次分明的鲱鱼沙拉,搭配着咸鱼子酱和酸奶油的薄煎饼,一份漂亮的焦糖苹果冰淇淋,还有一碗热乎乎的红菜汤。
很经典的搭配了,都是姬探雪爱吃的东西。
那当然啦,毕竟是他们家厨子做的饭,肯定符合他的胃口啊。
“你不吃吗?”
“我吃过啦,而且我看着你吃就好了。”
“……为什么?”
褚炽又爱不释手的rua了一把他的头发,手感真的很好。
“你这么漂亮,这么秀色可餐,我光是看着就觉得很赏心悦目啊。”
对褚炽来说,这种情话是可以随手拈来的程度。
“请柬已经发出去了,最迟三天后,我们的婚礼就会在莫城最大的教堂举行。”
看着姬探雪明明很饿,却还依然保持优雅用餐的模样,褚炽居然觉得蛮解压的。
她一边看,一边跟姬探雪说两人婚礼的事情。
这样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个人,竟然也有种岁月静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