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火辣辣的,脑袋嗡嗡的,吴明整个人都懵住了。
“这是……火球术?”
“隔了那么远,怎么一瞬间打到我的?”
他想不明白,明明他前眼看到的,还只是一缕火光,只是一个未凝结的模糊的火球。
下一瞬间,这个火球就已经炸在他脸上了?
这是什么鬼速度?
而且,这能是火球术?
这个力道,这个后劲,也未免太“冲”了吧?跟“炮弹”一样,震得人头皮发麻。
有论道玉护身,论剑的弟子,不会直接承受伤害。
但残余的灼烧和阵痛,以及那股冲击,还是能感受到。
这枚火球十分刁钻,猝不及防。
吴明被轰了这一下,差点蒙头栽倒,踉跄了几步,这才勉强站定,晃了半天脑袋,从火球术的震荡下回过神来。
而后吴明眼皮便猛然一跳,心头大叫:
“不好!”
他立马抬头,果然就见一道澄澈如水月的剑芒,正在凝聚。
被压着打了一整场的令狐笑,早已被打出了火气,不可能放过吴明。
他与墨画,配合默契,趁着墨画以火球术争取的时机,他早便开始了蓄气。
待吴明回过神来,剑气已经蓄完。
令狐笑目光冰冷,看着吴明,像是看着一个死人,清喝一声,长剑一挥,劈出一道丈余长的冲虚剑光。
这道剑光,锋利至极。
吴明不傻,当即就想跑。
铁衣符的效果还在,能减免剑气之威,但他也不想硬生生承受令狐笑这一剑。
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全力劈出的剑光,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只要避开这道剑光,令狐笑灵力耗尽,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其他几人,也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
那个用火球术偷袭自己的小子,也就能找他算账了。
吴明一个转身,脚下点地,身如流火,就想逃跑。
可恰在此时,呼啸声破空。
一枚火球,划出一道笔直的红光,甚至于破空声响之前,就先行轰在了吴明的后背。
“妈的,这什么……”
吴明心头大怒,可身子被轰这一下,却止不住失衡,摔倒在地。
澎湃的冲虚剑气,瞬间而至,狠狠劈在了他身上。
吴明的身上,虚空的蓝光浮起,抵挡住了冲虚剑气的威力,但与此同时,他额间论道玉的光芒,却在快速消退。
终于,光芒消失,论道玉粉碎。
吴明脸色一白,但却无能为力。
随着虚空光芒一闪,他身形彻底消逝,被传出了论剑场地。
吴明落败。
令狐笑一手执剑,大口喘着气。
他虽然是剑道天才,剑气威力很强,但这种“强”,只是修行的强。
实战千变万化,情况又截然不同。
他这才切身体会到,小师兄此前跟他说过的,强大的修士,不但要有强大的战力,还要有强大的实战能力。
小师兄还说了一个古怪的名词,叫:
实战转化率。
实力强大,再加上实战转化率高,这样才是真正强大的修士。
如果空有高深的修为,空有高明的剑法,但实战经验匮乏,顶不住压力,一被针对就束手无策,那也只会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弱者。
战力再强,临战发挥不出,也等同于鸡肋。
通过论剑大会,以赛代练,与天骄交锋,应付各种各样的情况,提高实战经验,提高剑法的实战转化力,充分发挥冲虚剑诀的威力,将来成为一个真正强大的剑修。
这也是小师兄,对自己的期望和规划。
令狐笑平复好心情,默默总结着得失,然后举剑,指向灵符门的另外四个修士。
他灵力几乎已经耗尽了,但现在,五打四的是他们,胜负已定。
吴明落败,令狐笑腾出手来,加入其他战局,哪怕他灵力所剩无几,战局瞬间也是一边倒了。
墨画再补几个火球,这局论剑,也就尘埃落定了。
太虚门胜。
方天画影之上,墨画几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
外场的观众,也稍稍安静了一会,继而便有杂乱的议论声,零零落落地响起:
“令狐笑还是强……”
“太虚门险胜一局……”
“那个墨画,果然还是有点东西的,他这火球术,用得好像……还行?”
“嗯,不错,”有人点头道,“局面僵持,他这火球术,算是破了僵局,拯救队友于水火之中了。”
也有人不认同:“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他,队友才会置身水火之中的?”
“随便换个人来,五打五,早就赢了,哪里还需要这么磨磨唧唧?”
“再者说,区区火球术,不是有手就行?”
“这天底下的修士,但凡灵根沾点火的,谁不会一手火球术?”
“你见过哪家天才子弟,在论剑大会上,靠火球术吃饭?真不怕贻笑大方……”
“但是他这火球术,好像有些不一样……透着一些古怪……”有人沉吟道。
这么一说,不少心细的修士,也都纷纷目露沉思。
方天画影,只是一种画面的“投影”,即便再清晰,也总有些失真。
外场的观众,还是全局视角。
画影失真之下,他们能看到墨画施展火球术,但单凭肉眼,却很难看出这火球的根底。
他们只能隐隐察觉这火球术,有那么一丝违和。
不过大多数修士,还是不以为然。
尤其是此前,一直对墨画心存偏见,还存了一些恶意的,更是不屑道:
“火球术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说得跟谁不会似的……”
“区区火球术,就算玩出花来,又能怎么样?不还是火球术么?”
“灵符门那几个草包,依我看全是花架子,竟然栽在这火球术手里,简直可笑……”
“不就丢个火球术么?我上我也行……”
……
人群中,顾长怀对这些言论,不屑一顾。
他只是凝神看着方天画影,想到墨画适才的火球术……
以及最开始,清州城外的茅草屋里,那些被火球术诛杀,而后又被烧焦后“毁尸灭迹”的十来个人贩子,忍不住眉头一跳,无奈叹道:
“这小子,真能藏啊……”
……
随着与灵符门的论剑结束。
有关墨画的议论,也暂时消停了。
墨画这个人,不能说没用。
有用,但只有一点。
大概也就是,一两枚“火球术”的用途。
众人对墨画的印象,也从一无是处的,只会拖后腿的太虚门“太子爷”,变成了……
“一个会火球术的阵师”。
……
论道山外。
墨画和令狐笑,收拾收拾,准备返回宗门了,可刚走没几步,迎面又碰上了灵符门的几人。
当前一人,还是吴明。
他一脸憋屈,憋屈之中,带着愤怒,一身灵甲红光流转,花枝招展的像个斗败了的“公鸡”。
吴明死死注视着众人,尤其是人群中的墨画。
他之前的仇恨,还在令狐笑身上。
但现在因为被火球术“怼脸”,受了嘲讽,仇恨成功转移了。
“墨画……”他念叨着墨画的名字,羞恼之余,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要不是你,用火球术偷袭我,我也不会落败。”
“要不是你,令狐笑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了……”
“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放完狠话,他就走了。
墨画皱眉,有些不明白,便看向令狐笑,奇怪道:
“就算是我用火球术,炸他的脸,但最终也是你的剑法,将他击败的。赢他的是你,他记我的仇做什么?”
令狐笑有些不好回答,沉默住了。
“大概是……宁可死在强者的剑下,也不愿受火球术羞辱?”司徒剑道。
毕竟天骄论剑,败于剑道天才的冲虚解剑真诀之下,即便败了,也有一种虽败犹荣的悲壮感。
但天骄论剑,若是败于火球术之下……那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滑稽感”了。
“不至于吧……”墨画皱眉,“道法万千,各有长短,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话是这么说,但火球术,毕竟只是火球术……”司徒剑小声道。
墨画肃然摇头,“不能不把火球术当法术……我会证明给他们看的,火球术,也是一门很厉害的法术!”
墨画神情郑重,一副要为“火球术”正名的样子。
毕竟他学的,也是傀老亲自教他的第一个攻击类法术,就是火球术。
他不准任何人,看不起火球术!
“回宗,准备下一场论剑的战术!”
墨画吩咐道,而后一脸严肃地离开了。
司徒剑看着墨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他心里总有一种预感。
这个叫吴明的,只是被小师兄憋屈“死”的第一个“仇人”。
这还只是开始,小师兄其实还没发力。
更让人憋屈的手段,还在后面。
按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等小师兄把论剑打完,真不知还要积攒多少个“仇人”……
……
回到太虚门,墨画休息片刻,便开始准备下一场论剑的计划了。
而他下一场玄字对局的对手,是八大门。
但这个宗门的名字,却很让人意外……
癸水门。
墨画目露沉思。
癸水门,原十二流宗门,脱胎自当年的水狱门,是胭脂舟一事的主事宗门,违背道律和乾学门规,暗中经营风月生意,纲纪败坏,而被道廷下手,彻底清洗了一遍。
如今的癸水门,从高层到普通弟子,已经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换血之后的癸水门,体内流淌着的,是“道廷司”,甚至可以说是中央“道廷”的血。
而上届论道大会,宗门第一次改制。
太阿门和冲虚门名次跌落,不得不与太虚门合流,这也就意味着,八大门空出了两个位置。
这两个位置,其中之一,便给了十二流中的“癸水门”。
而另一个位置,给的也是“老熟人”。
断金门……
曾经位列十二流宗门,以断金御剑诀为核心传承,门下弟子,与墨画屡次冲突,甚至万妖谷之事后,断金门权力更替,也经历了一次换血。
墨画与断金门的渊源也很深。
他初进乾学州界,碰到的人贩子蒋老大,就是断金门的叛徒。
断金门的两样核心传承,断金御剑诀,还有断金剑阵,墨画手里都有。
“断金门……”
墨画目光一闪,心念微动。
可以说,无论是癸水门,还是断金门,跟他的渊源都不浅。
癸水门和断金门的“大换血”,也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而现在,癸水门和断金门,一齐晋升为“八大门”了……墨画心底,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古怪。
癸水门晋升八大门,除了宗门排名不低外,背后定然有道廷的运作。
而这里的幕后推手,估计就是夏监察。
夏监察,或者说道廷,想插手乾学州界的事,下手的核心就是四宗八门十二流。
四宗太强势,那次一等的,就是八大门。
渗透一个现有的八大门,远没有扶持一个新的八大门,来得更加直接和彻底。
癸水门是明牌,它现在就是道廷的“卒子”。
那断金门呢?
万妖谷之事后,墨画接触不多,宋渐也很久没见到了,不知这里面,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事。
道廷也在扶持断金门?
如果是的话,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所有事件,这背后的一切,都有道廷的高人,在幕后观察着,在默默算计着?
那这么说……
自己也无意中,成为了一枚“棋子”?
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意间,也推动了棋局的变化和发展?
“这个运筹帷幄的道廷高人……会是谁?”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墨画皱着眉,捉摸不透,但心中却留了个意,将来也好有个警醒。
天机就是这样,你在窥测天机,天机也在窥测着你。
你算别人,别人也在算你。
你将别人当棋子,冥冥之中,可能也有人,在拿你当“棋子”,下一盘大棋……
墨画目光微亮,眸中因果浮沉,对天机的感悟,更深了一分。
而后他收敛心思,专心当一个“棋子”,继续为论剑大会做准备。
“只要能吃到‘饵’,当一次‘棋子’,其实也没所谓……”
……
两日后,论道山。
又一次论剑开始。
三宗合流的太虚门,对阵新晋的八大门癸水门。
这次随机的赛制,终于有了变化。
这次,是“斩首赛”。
双方各选一名弟子,作为彼此的“首领”。
无论其他弟子是生是死,战局是优是劣,只要能击杀敌方的“首领”,便算获胜,这便是“斩首”。
道兵作战时,偶尔也会选一些死士,去执行“斩首”任务,斩杀敌方身份尊贵,地位特殊的修士。
这也是“斩首赛”形制的由来。
“斩首赛”开始之前,双方会先确定“首领”。
这种“首领”,一般选的都是队伍中最强的天骄弟子。
癸水门那边,选做“首领”的弟子,名叫“秦沧流”。
秦家是乾学州界的五品世家,同时似乎跟中央道廷,也颇有渊源。
秦沧流是秦家这一脉的嫡系弟子,在癸水门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天骄。
如今癸水门,直隶中央道廷。
秦家有这份渊源在,再加上宗门直隶,如果不出意外,这个秦沧流,假以时日,也必会是一方州界道廷司的首脑。
甚至进入中央道廷,晋升为道廷“监察”,也不是没可能。
因此,癸水门一队的“首领”,非他莫属。
而太虚门这边,是墨画做“首领”。
知道内情的人,并不觉得意外。
但外场之间,观战的修士,就觉得很费解了。
“太虚门这又是在做什么?”
“这是斩首赛,他们到底懂不懂规矩?到底明不明白,这个‘斩首’意味着什么?”
“这个‘首领’不选令狐笑也就罢了,选欧阳轩也行。或者那个背剑的小哥,哪怕选那个‘傻大个’……至少皮糙肉厚能挨揍。”
“选这个墨画,是何用意?”
“他那个论道玉,脆得跟纸皮核桃似的,一碰就碎,这还怎么比?”
“他们论剑,到底有没有带脑子?”
……
场外又开始议论纷纷。
场内双方弟子,已经开始就位。
癸水门一方,秦沧流为首,一身黑水道袍,胸前佩着一个“首”字牌。
他修的是水系功法,人比较阴柔,且透着一股阴冷。
因为立志在道廷司任职,拜入的又是癸水门,因此耳濡目染之下,已经有了一丝丝颇具威严的“掌司”的气度。
秦家几位在道廷任职,见识不凡的长辈也都断言过:
此子将来,必然位高权重。
但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弟子。
他要在论剑大会,展现实力,扬名立万,以此为基石,一步步践行自己将来的宏图大志。
现在,他眼前的对手,是太虚门。
要“斩杀”的人,名为“墨画”。
对此,秦沧流也有些不解。
太虚门选谁不好,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么一个,一刀就死,一捏就废的阵师,来当“首领”。
凭什么?
凭他的火球术?
但无论如何,目标倒也明确了:
“所有人全力出手,不顾一切代价,击杀墨画!”
他们这五人中,但凡有一个人,能欺近墨画的身,只需一刀,一剑,甚至只是一拳,就能要了他的小命,碎了他的“论道玉”。
这样一来,斩首成功,癸水门就赢下了这一局。
而他,也向着自己的未来,更进了一步。
“是,秦师兄!”
癸水门其他弟子纷纷拱手道。
太虚门这一边。
墨画脖子上,也挂着“首”字牌,对令狐笑几人吩咐道:
“赛制变了,玩法也变了,我们也要换套战术了。”
“你们主攻,我来策应。”
“对面那个谁……”
“秦沧流。”司徒剑道。
墨画点头,“秦沧流,将他给宰了,我们就赢了。”
这个秦沧流,出身不凡,天赋也很好,将来或许前途无量,但现在,这是在论剑,先“宰”他一遍再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