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高秀的意料,或者说叫他感到惊讶的是,站在演武馆二楼中间通道的人,不是藤宫正仁,而是水口太郎。
高秀是从那张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脸上勉强认出来的。
这位藤宫家的三当家,平日里极其重视自己的外表,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嘴唇上的小胡子每一根须发都好像被精心打理过,绝没有分叉或者瑕疵。
然而现在,他却显现出一种邋遢,混乱的感觉。
好像是卧床已久,没有怎样被照顾仪表的病人,又好像是发了失心疯,一下子恨不得扯掉所有装束的急性狂躁症患者。
隔着一段通道,高秀就已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煞气。
而在水口太郎冲到通道上之后,原先他用打刀穿透纸门的位置,一具尸体缓缓倒在他的脚边,鲜血流溢而出。
尸体穿的是演武馆的道袍,显然是这道馆里的学员。
刚才可能是在劝阻,或者保护水口太郎的时候,被后者突然暴起所杀。
高秀只感觉水口太郎或许是磕了药,以至于出现失常的状态。
然而落在地上的那些注连绳,还有念珠及符咒,以及撒在一边的盐包,又叫高秀立即反应过来。
他们好像认为水口太郎是中邪了。
高秀是冷眼旁观,而藤宫家一众人马围着水口太郎,却是又惊又怕。
终于有人想起了什么,手拿起电话。
呲!
水口太郎刀锋划过,打电话的那人怔了一下,随即往手边看去,那里只剩下一截骇人的断口,鲜血喷涌而出,手掌和手机都已掉落在地上。
啊!!
受害者的惨叫响彻演武馆,又随着水口太郎一刀划过脖子而彻底止歇,变成一声低低的呜咽。
这下即便再忠心,再愚钝的人也意识到,他们所尊敬的水口先生,已跟人类无关了。
于是他们争先恐后起身,拥挤着往外跑去。
高秀见状,立即往角落缩去,藏起身子。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好像被猫的爪子在脖子后头挠了一下,令人不安,生寒。
顿了顿,高秀才发现水口太郎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又或者水口太郎可能是感知型的灵能者,高秀不管这些,只是飘身而出。
站到通道中央的同时,他手里已举起银色左轮手枪,对着人群瞬间开火。
毫不犹豫的六枪之后,走廊上倒下六个人。
但高秀却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感到满意。
因为他用的是大口径手枪,子弹穿透力极强,其中有两颗子弹,正是穿过那些打手的身体打到水口太郎身上的,一颗在面门上,一颗在胸口。
这两颗子弹也确实打入了水口太郎体内,还旋转着从他背后穿出,打入廊柱之中,然而水口太郎却好像未曾察觉到一样。
他不仅没死,甚至连痛感都没有,只是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伸指头往里扣了扣,流出一道黑血。
他露出诡异冷笑,好像只是在检验一样与自己无关的事物,如果有人要看的话,他还要将自己的伤口扯得更大,以叫人看清楚些。
在血不再流动之后,水口太郎呼喝一声,冲高秀滚刀而来,行进路上寒光凌冽,又将几人砍倒。
高秀眼中戾气暴起,一脚将一个往他这边跑的人踢飞出去,撞上水口太郎。
水口太郎双手持握打刀,挽出一个刀花后,那人当即在空中被砍成两截,头脚各落在一边。
血雨之中,打刀冷冽刀锋已迅疾刺向高秀。
高秀脚下一点,抽身急退,手在后边栏杆上一托一带,翻身落入楼梯之中。
刚一站稳,原先依靠的木质栏杆被水口太郎劈作两截。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讲究传统工艺的武士刀,也已改用高强度合金制造,因此不管是锋锐度还是强度,都十分地突出。
高秀落地后,水口太郎也持刀跳下,对着他后心劈砍。
感受到背后杀气与破风声,高秀猛地拧转脖颈,原本俊秀的脸上已多了一张青面恶鬼面具,通红的眼睛,血盆大口中惨白的獠牙,比水口太郎更加狰狞,更加凶恶。
他不退反进,欺身撞进水口太郎怀中,脚尖拧转,双手齐出,从下往上在对方下巴上猛力一托。
水口太郎头颅猛地后仰,好像要带着整个脖子从身躯上飞出去,嘴里也发出咯嘣声响,口水,血和碎牙一起从口中喷溅而出,整个人倒飞过楼梯扶手,重重撞到墙上,又扑倒在楼梯之中。
这一击的力道以足够击断寻常人的脊椎和颈骨,然而水口太郎还是像没事人一样,很快便站起身来。
他挥了挥手里的打刀,将刀刃上的血擦在衣袖上,由此更添一抹邪魅与狷狂。
随着他咧嘴一笑,口水血水又混合着碎齿落在楼梯上。
可不可怕不知道,但恶心是绝对够恶心。
于是高秀抬手,冲他比了个中指。
雪亮刀锋立即带着破风声,削向高秀中指。
高秀擦着刀锋收回手,跳往下一截楼梯。
这时候,已有个保安循着枪声跑过来,正好在楼梯处跟高秀撞上。
他迎面只见到一个恶鬼冲自己而来,不由惊叫起来,一下跌坐在地上,手电筒和电棒都掉落到一边。
高秀没管他,只是和他擦肩而过。
保安还未反应过来高秀是人是鬼,接下来又与从楼梯上紧接而至的水口太郎遇见。
他勉强能认出对方的容貌,即便水口太郎这时候很怪异,他还是好像看到救星一般,开口道:“水口先生,这……”
未说话,他的话头已被水口太郎一刀捅回了嗓子眼里。
随着水口太郎拔刀,鲜血从保安嘴里直喷到天花板上,好似喷泉。
而水口太郎则似乎颇为享受这种感觉,只是张开双手,满脸的惬意,有如在喷淋头底下冲洗身体一样,沐浴于血水其中。
高秀见了这一幕,已确定水口太郎跟人是一点都沾不上边了。
他藏在面具下的脸越发冰冷,冲水口太郎勾了勾手指。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