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秀的记忆里,随着二十一世纪共同逝去的,还有以前存在于蓝星上的政治体制。
如今已没有国家之间的分别,在蓝星上行使权力的,是由一个个巨大城市集合而成的松散联邦。
都市之间相隔的广大地带,则是贫瘠的卫星区。
虹彩市里,众人种杂处而居,并没有十分明显的区别,只有眼睛和头发,或者干脆是姓氏上的差异显示出他们渊源的不同。
这也体现在了四大家族的构成里边,事实上他们并不全都是红头发蓝眼睛的西西里悍匪,这里头还有一个来自东方的家族——祖先是东瀛人的藤宫家。
藤宫家族最早是以拉皮条起家的,经营着下城区一条街的桃色生意,并不算入流。
后来藤宫士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上城区的某位议员,由此得到某种默许和支持,从此发家,以至于跻身四大家族之一。
藤宫家一直以来坚称自己是某种古武术流派的传承家族,并以此为骄傲。
藤宫正仁便是公认的最强者,他坚持以古流的方式修行,因此常年不在虹彩市,而是在广大的卫星区游历,修行。
颇像以前那种远离了城市,进入深山老林与野兽搏斗,餐风露宿,以此磨炼实力和意志的格斗家。
之前方正说高秀使用没有自动瞄准装置的手枪,是一种典型的仿古爱好者行者。
那么与他相比,藤宫正仁大概就称得上是一个古人了。
隔着车窗玻璃,猫头鹰将身子低下去一点。
毕竟现在整个虹彩市的黑暗世界都在寻找高秀,而他们这样贸然出现在街面上,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但她还是忍不住打量外边,低声道:“我听说藤宫正仁早就已经不参与家族事务了。”
高秀瞥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他也许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只是在外边修得神功,战神归来了?”
“我也不是很确定。”
猫头鹰摸了摸耳环,“在这种时候回来,怎么看都不会是凑巧的。”
高秀又翻出名单看了一遍,确认藤宫正仁
“无所谓,他要是真是凑巧在这时候回来,也只能说明他时运低,就该在这里死掉。”
“毕竟他享受了藤宫家这么多年的好处,即便要为它死,或者因为家族的一些恩怨而折在这里,也很是合理。”
高秀话语里有了冷意,“你不能只在享受的时候才说自己是家族的一员。”
猫头鹰半懂不懂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根据她的情报,藤宫家的人大概会在这个钟点来接藤宫正仁,将他送回位于长岛的藤宫家大宅。
于是两人才埋伏在此。
即便这台车上无法停止的强劲音乐,不时叫路人冲两人投来厌恶目光,更叫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在潜伏,而是准备参加某种狂乱,违法的聚会。
也因此,猫头鹰将头埋的更低了,而高秀只是戴上那副淡黄色镜片的太阳眼镜,气定神闲地等待着目标出现。
过了一会儿,街道上来了几台越野车,统一的黑色车漆,不透光的车膜把前窗到后窗都封的死死的。
其中一台车停在高秀的车子旁,一个将头发梳的服服帖帖,有一副典型东方面孔的西装男下车,轻轻敲了敲高秀的车窗。
猫头鹰愣住,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状况下跟藤宫家的人撞在一起。
她甚至想叫高秀别开窗,也许只要他一摇下车窗,那头的杀手就会掏出枪来将他们乱枪射杀在车里,这是时常会发生的事情。
但她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高秀已一键将车窗摇下,并夸张地探出头去,捂了捂耳朵,大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西装男退后一步,即便见高秀是一种暴走族的作风,他仍是十分客气道:“两位……”
说话间他眼角余光又往里面扫了一眼,看到高秀和猫头鹰的年龄似乎有些差距,他又识趣地把视线收回,只停留在高秀鼻子上。
这是一种陌生人之间避免冲突,不会叫人觉得被冒犯并产生敌意,反而还隐隐让对方感觉自己受到了尊重的注视方式。
高秀不知道这方法对自己有没有产生作用,反正他现在确实没有想一拳打爆面前人头颅的想法。
“有什么事吗?”高秀又提高了音量,示意他说下去。
西装男理了理领子,用一种温和,平缓的声音提出请求:“不知道两位可不可以把车子往后挪两个车位,因为我们的车有些多,停不下。”
猫头鹰见他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喜出望外,立即开口道:“当然是……”
“不可以啦!”
高秀把挤到前面的猫头鹰又按回座位上,冲西装男指了指旁边,“你们为什么不停那里去?”
“哪儿?”
西装男摸不着头脑。
“人行道!”
高秀指向路边熙熙攘攘的那片人头,“人行道上不到处都是停车位吗?”
西装男微微一笑,立即弯腰鞠躬,用一种更谦卑的口气问道:“请您帮帮忙,可以吗?”
见高秀不为所动,他伸手进西装内袋里。
猫头鹰呼吸为之一滞。
高秀只是暗暗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别紧张。
虽然他们人多势众,然而藤宫家却是出了名的讲道理,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显得温顺和谦恭。
只有在数次沟通不畅,或者他们认为你“不讲道理”的时候,这些人才会撕下自己的伪装。
因此按照藤宫家的习惯,西装男掏出的是一沓钞票。
“请两位帮帮忙,可以吗?”
他双手递上钞票,将腰弯的更低,头几乎要贴到肚子上。
高秀没理他,而是第一时间回过头问猫头鹰:“你说呢?”
“我觉得不用犹豫。”猫头鹰捂着嘴巴,低声道。
“好!”
高秀好像生怕他反悔一样,夺过钱数都不数就丢到车里,立即挂档往后退。
西装男见状,又连忙鞠躬,同时指引身后的车子泊进来。
藤宫家的几台车子刚一停妥当,从车站里头,有一头巨大的“黑熊”提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行李袋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