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行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轻将领,这名年轻将领也在看着白居行,两人结为默契,只是一个对视,便知晓对方在想些什么,擒贼先擒王。
年轻将领是白居行义子,君都守备白惜君,听闻义父白居行兵败,便随援兵一起出征。
援兵以夏南烛为主帅,白惜君为副帅,不是他们二人舔着脸要做这主副两帅,而是人族名将大多数都聚集在角州,实在是没有人来带领援兵。
夏南烛率大理寺官员脱离大部队之后,便是由白惜君带领援兵与白居行会合。
到达角州大本营之后,又听闻夏南烛遇险,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博桑部。
夏帝国大将无数,老将多以凶历为世人所知,唯有这众多青年将领,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白鹿衔貌美,却时常挂着多愁善感,像话本中描写的病娇美人,朝中老人无不感叹,若白鹿衔是文臣,那么他将在历史书上留下非常浓厚的一笔。
可惜白鹿衔是个武将,随时都会消失在厚重的历史中,更可惜的是,白鹿衔是个为情所困之人。
白惜君不同,朝野上下对他的看法是一个温和稳重的毒蝎,他对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话都回以温和的笑容,做任何事都稳重,面面俱到。
而可惜的是,白惜君杀心过重,他做事力求不留后患,京都附近的流寇在他上任两年内,便被清洗干净,时隔多年,君都附近再没听说过有流寇出现。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对谁都微笑的人,却有一个害怕的人,他的义父白居行。
白居行有两子,一个亲儿子白鹿衔,一个义子白惜君。
白鹿衔在几年前突生变故,离开军都,一头扎进了西部军营中,从此,很少有消息传回来。
白居行便着力培养白惜君,希望白惜君能够扛下军中元帅这么一个大旗。
可白惜君自己清楚,目前的他离元帅还有很大很长的路要走,所以他怕,怕辜负了义父的一片苦心。
于是,在几年前,白惜君离开西部军营,回到君都担任君都守备,为的是逃避。
今闻西部角州兵败,白惜君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又听闻宰相联合百官,签下了元帅罢免书,他才下定决心,不能躲着了,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他倒要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抗下元帅的大旗。
即便如此想着,白惜君骨子里还是个不自信的人,见到义父白居行,他的内心很矛盾,又想试试,又害怕。
到了角州大营,常年的不自信让白惜君在心里问自己,自己真的行吗?
就在司恩森盘点完人妖两族的战术分析之后,白居行的眼神告诉白惜君,试试吧,趁我还活着。
白惜君指着布防图上的一个点,目光坚定,面容温和,“诸位,请看,禅宗大人以秘术查探了敌军后方,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妖族的指挥所,而妖族大军现正与我们对峙,妖族大军和指挥所之间是这片雨林。
雨林之中分布着不知多少妖族小队,就像陛下遇到的虎妖小队那样,我认为,妖族这次作战虽有猴妖一族协助,但是我们不能慌,他们这次的布防外紧内松,我们可以派一支小队绕过雨林,直达妖族指挥所。
猴妖不善战,且猴王已死,小队歼灭指挥所,妖族失去了大脑,它们的前线就会乱成一团,我们的军队趁机反攻,拿回失地。”
众人沉默,这个方法确实很好,既然是猴妖给人族出了难题,那么消灭猴妖,问题不就解决了。
可问题是,小队绕过雨林要多久?很久,绕过雨林的这段时间,妖族再发动战争,怎么办?这个地方这么是妖族指挥所吗?指挥所换地方了怎么办?消灭了指挥所,人族这边怎么才能知晓?这诸多问题都难以解决。
众人知道,白惜君这个方法的走向是没错的,关键是过程很难,帝国老中两代将领们的集体沉默的原因就是这个。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禅宗又泼了一盆冷水,“诸位,猴王并没有死。”
简单的一句话,令在场的几位将领更加沉默了,倒不是说猴王不好对付,他们这群人,任何一个都可以牵制猴王,甚至杀死。
沉默的原因是猴王已经暴露在人族面前,那么相反,猴王这么聪明,肯定也能猜到人族的计划。
去奇袭的人族小队能不能成功,这又是一个问题。
屋外传来嘈杂声,夏南烛无心在想这些事情,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是大理官员在安慰苏木这小姑娘。
想到苏木,夏南烛心中一紧,族人全数被屠,而这小姑娘很艰难地逃了出来。
一路上,小姑娘不哭不闹,但夏南烛能看出来,苏木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脆弱的心,不知何时,这颗心会击碎坚硬的外表,裸露给世人。
别人不知道,但夏楠烛见过,当苏木得知自己要给博桑部的族人报仇时,夏南烛看到了一滴泪,那泪充满了悲伤,只是一瞬而已。
苏木很好的隐藏了这些情绪,却让夏南烛内心升起了不一样的情绪,一种想要拼命保护的情绪。
想到这儿,夏南烛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正要细想,却看到禅宗和白居行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干笑两声,这么重要的场合,自己居然走神了。
白居行咳了一声,说道,“陛下纳妃了?”
夏南烛被这莫名的疑问问住了,“没有,叔父为何有此一问?”
夏南烛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的满面春风已被禅宗和白居行尽收眼底,现在才突然明白,不免有些尴尬,又干笑两声说道:“侄儿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救下的苏木姑娘,她身上有一幅地图,是哭泣雨泽的地图,说不定我们不用绕路,可以直穿雨林,时间的问题便解决了。”
白居行看了一眼禅宗,后者没有任何表情,依旧冷漠,仿佛在场众人言论的事与他无关。
也确实无关,夏帝国的秘术师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除了秘术师总院院长,其他强大的秘术师都有听调不听宣的权利,甚至有秘术师可以不听调,可以说秘术师是独立于人族的人族。
禅宗更是其中一个另类,身为除秘术师总院院长之外最强秘术师,他有绝对的自由权,而且也有绝对强大的实力。
这一次,却不知为何,禅宗竟然和援兵一起,来到了西部角州战场,而且破天荒的算出了决定胜局的一个人,还让夏南烛带着大理寺官员来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
聪明如白居行,也不知道禅宗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白居行并没有过多思思考这件事。
秘术师再怎么说也是人,即便如何不听调、不听宣,也不可能会损害人族的利益。
至于禅宗的算盘,白居行现在隐约能猜到一点儿,禅宗不说,他也不打算问,大家都是为了人族好。
没错,为了人族好,白居行就这样骗自己。
如果说为了夏帝国,禅宗可能什么都不会做,可若是为了人族,性质就不同了,虽说如今四海归一,人族也是夏帝国,可两者还是有本质的不同。
司恩森领着苏木走了进来,介绍了众人之后,苏木将怀里的地图交给了白居行。苏木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帝国大人物,多少有些胆怯。
白居行并未立刻打开地图,反而打量着苏木,心想,陛下刚刚是在想他吧。
夏南烛向苏木招手,示意苏木坐在自己身边,等到苏木走近,夏南烛才发现苏木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想必是刚刚哭过。
夏南烛轻擦着苏木脸蛋上的泪痕,他又笑了,苏木此时像只小兔子,柔弱可欺,却随时会踢人的感觉。
苏木只是愣了一下,一巴掌轻轻打开夏南烛的手,这个暖阳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么暧昧的事情,苏木的脸红了,好在她脸脏兮兮的,别人应该看不出来。
若眼前这个人不是皇帝陛下,苏木真想一脚过去,以掩盖自己的羞红。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禅宗嘴角轻轻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