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相对清晰的视界，又有了相对安全的射界，秦达手里的马枪可就闲不住了。
不等金茂林过来收拾孤猪，秦达手里的枪，就‘铛铛铛……’响起了连声。
一漏夹打完，再换一漏夹。
有了金茂林挑起的光源，周围其他窝棚燃着的松明火把也成了光源的一部分。
十几米的河沟，可不是十几米的平地，来大田里糟践庄稼的山牲口，就不可能一跃飞过。
如果算上两边的河崖缓坡，向阳屯的这条东沟，窄的地方也有二三十米宽。
秦达手里的马枪响个不停，河沟里山牲口落水的声响也‘扑通扑通’连成一片。
近处的打完了，秦达就一边换漏夹，一边顺着大田地垄北头向南头移动，边走边打的同时，他也没忘了喊人。
“刘叔、三姐夫、四姐夫，拿几个松明子，在我身后照着亮……”
老金家跟老郑家地头枪声不断，别的窝棚的人没机会凑热闹就在二层顶上敲锣砸盆。
隔着金茂林家地头十几个窝棚的一家，还在二层平台上点起了汽灯。
这年月电灯虽说已经不是稀罕物了，但林区村屯的电力供应也不老稳定。
各家各户，除了电灯之外，煤油灯、蜡烛也是必备之物。
有条件的人家会有马灯，但汽灯这玩意儿，就不是一般家庭能有的物件。
大队、屯部、戏班子、曲艺社才能有汽灯这种死老贵还费油的玩意儿。
汽灯加了灯罩，那亮度也不是手电、电灯能比的。
这玩意儿的亮度，堪比一个小型的探照灯。
虽说那盏汽灯至少离着秦达五六百米远，但连上沿途的松明火把，却几乎照亮了整条小河沟。
人声、枪声、敲锣砸盆的声响聚在一起，也让饿急了眼不管不顾的山牲口们受了惊吓。
秦达越是往南走，从大田里蹿出来的山牲口数量就越多。
之前秦达就说向阳屯的大田是他的完美猎场，这一刻，向阳屯大田的猎场，对他而言，完美到无以复加。
虽说从大田里蹿出来的山牲口中没有熊瞎子，但野猪、狍子、大大小小的鹿可是不少。
行至半途，秦达还一枪敲掉了一头老牛大小山牲口的脑瓜子。
具体打到了什么玩意儿，秦达也不知道，他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装弹、射击、爆头。
这也是在县武装部训练场养成的习惯。
只要枪里有子弹，只要子弹盒里有子弹，只要眼前有目标，子弹不打完他就不会停。
“这可造老孽了……”
从秦达开口，到他沿着地垄一路往南打，也不过就是两三分钟的时间。
这段时间刚够刘明义带着宋怀军、王常胜，下了倾斜的木屋，拢起金茂林家地头上的松明火把。
听到秦达那边枪声不断，刘明义也没把所有松明子都收走。
毕竟小鞋匠金茂林收拾那头孤猪，还得有个火把照亮。
三人拿起几个松明子仓促而走，秦达那边依旧‘铛铛’个没完。
刘明义拿着手里的松明子往河沟里一照，也就有了‘造孽’之语。
从老金家地头到老郑家地头不过百十米的距离，河沟里却躺着七八团黑影。
猎物不断落水激起的涟漪，在松明火光的映照下，黑红黑红的渗人。
“三小子……”
“明义大爷，这是给你们屯子护农呢！”
刘明义开口，就是要告诉秦达一条山规，打猎没有遇着啥都给干溜光的习惯。
孕兽不打、幼兽不打、母兽尽量不打，也不是什么瞎讲究，而是为了细水长流。
这样，打猎的营生才能长长远远。
现在的秦达，出来啥壳啥，他是打的过瘾了，但这么个打法，容易给山里的山牲口打绝了。
刘明义刚想开口劝劝，跟在他身后的宋怀军就堵了他的嘴。
打猎不能遇着什么都杀，这规矩宋怀军、王常胜都听过。
林场的伐木队，有时候伐出小兽、幼兽也会放生。
但现在秦达不是在打猎，而是在给向阳屯子护农。
“嗨嗨嗨……山神爷老把头，你要睁眼，就让糟蹋庄稼的山牲口别下山了，俺们向阳屯子来了尿性人，山上下来多少，他壳多少啊……”
听着刘明义神叨叨的喊山，宋怀军这次真是没憋住，笑出了声。
笑完之后，他转头向王常胜问道：
“王小二，是不是山上开道放炮，把这些山牲口给惊下来了？”
林场挺进原始森林，伐木队今年冬天也不会大上，只会在原始森林里伐出必要的交通路线。
来年冬天或是大后年冬天，才会有大部队挺进到这片原始森林区域。
但采伐之前的开路，却要提前两三年进行。
现在还不是基建狂魔的时代，林场进山开路能用的人手不多。
这片原始森林之前没有被采伐，就是因为山路险阻。
伐木队开工之前，保卫先磕山上的老虎，之后营林场跟生产处规划采伐路线，施工队上山爆破开路。
山里的老虎先给磕走了，老林子里的山牲口就厚了，等营林跟生产的人勘查完采伐区的各种资源，一两年时间也就过去了。
这时候施工队进山爆破，也是日夜不休的，这么炸，老林子的山牲口自然而然要四处乱窜。
今年护农形势严峻的可不只是向阳屯，只要是靠近这片原始森林的村屯，都得遭殃。
除了人为的原因之外，林场保卫磕走山上的老虎也得有两年时间了。
有老林子里越来越厚的山牲口吊着，如秦达问刘明义的问题一样，这茬老虎走了，还会有下一茬。
国内的老虎走了，毛子那边的老虎也会被钓过来。
虽说老虎随来，林场保卫随磕，但磕也要确定踪迹之后再磕。
开山修路的施工队进了山，老林子里即便来了老虎，也不会去照量玩炸药的施工队。
秦达、刘明义、宋怀军、王常胜看不到的老林子深处，来的也不是一只老虎，而是好几只。
此时，隔着向阳屯两三个山头之外的一条沟塘子里，正有一只雄性东北虎，不断发出惨嚎。
如果能近前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头雄性东北虎的上牙膛子缺了一小半，短期之内进食都是个问题。
而离着向阳屯很近的山根处，一头半边脸湿漉漉的黑褐色人熊，也在一瘸一拐的直奔向阳屯的大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