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瞎子的话,别人能赞成,秦达却不能赞成。
刚刚刘明义干了什么,秦达看的清清楚楚,人老头也给解释的清清楚楚。
“那爷们,可不是刘叔给干碎的,我刚刚枪里没子弹了,就拿着刘叔的老洋炮照量了一炮。”
刘明义被刘二瞎子问责,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
站在粪堆上的秦达张口给他解了围。
听到至少五六百斤的黑瞎子的熊胆,被秦达这个正主给干碎了,刘二瞎子砸吧了一下嘴遗憾的说道:
“那白瞎了,这老大黑瞎子,怎么也得出半斤的干铜胆,等晾干了去药店打开兴许还是琥珀胆呢!半斤的干铜胆,再咋也得冒两千块了。”
老林子里正经的黑瞎子,三四百斤就算是大个儿了。
五六百斤的黑瞎子,那正经比老虎妈子还稀奇。
刘二瞎子作为向阳屯的老猎手,一二百斤、两三百斤的黑瞎子,没少见也没少打,但五六百斤,胸前对钩都变成灰毛的大黑瞎子,他也是头一次见。
刘二瞎子给定了调子,一帮累的气喘吁吁的半大老头,也借机唠了起来。
“那可是,这黑瞎胆也犯点啥说道,熊越老、越大出的胆越好!”
“两三年的小熊崽子只能出个一二两的草胆,五六百斤的黑瞎子,咋不得给出个半斤八两的铜胆,真特么白瞎了。”
“刘老大,屎都满腔膛了,这黑瞎子的下水,你们还要不?”
如刘明义所说,屯子里还真是人心杂乱,有人在说风凉话,也有人将主意打在了熊胆上。
而打这个主意的,也正是刚刚话挺密的老猎手刘二瞎子。
“三小子,你咋说?”
扫了一眼想要捡便宜的刘二瞎子,刘明义既不生气也不着急,而是转回身问起了秦达。
刚刚砸了一洋炮之后,他就仔细看了,熊瞎子的肝连着胆管都碎了,胆管碎渣还被他丢到了河沟里。
刘二瞎子想从屎堆里抠熊胆,也只能是梦做的太美想瞎了心。
“我没啥说的,谁愿意要就给呗,到时候给我留点熊油,再把熊皮给我留下就成了!”
秦达给了话,刘明义就甩了甩手,示意刘二瞎子可以随便了。
正当刘二瞎子从腰里抽出刀片子要去割熊下水的时候,只听河沟里‘哗啦哗啦’传来一阵蹚水的声响。
“杂草的,又来俩黑瞎子,磕他!”
说着话,刘二瞎子就摘了肩上枪,对着河沟里的俩黑影就是一枪。
刘二瞎子一枪放完,硝烟还没散尽,这半大老头,就被旁边另一个半大老头,一脚踹了个跟头。
“刘老蔫吧,我俏丽哇……”
挨了一脚的刘二瞎子可不客气,转头就给同屯子的老猎手,好一顿亲切的问候,如果没有河沟里的两个黑瞎子,这种问候只怕会持续到天亮。
“杂草的刘二瞎子,你特么那是装鸡砂的老洋炮,河沟里是母熊带着崽子,你打哪个,它都觉着你在打它崽子,赶紧特么蹽杆子……”
刘老蔫吧一阵解释,让刘二瞎子直接丢下了问候的热情,赶紧站了起来。
从听见声响到开枪射击,秦达觉着刘二瞎子的反应敏捷动作干练。
可听到他枪里装的是鸡砂时,他就只觉着刘二瞎子这大号给他就不算白瞎了。
鸡砂,顾名思义那就是打野鸡的枪砂。
别说照量熊瞎子了,隔着二三十米,那玩意儿连酒瓶都干不碎。
熊瞎子母子蹚水而来,离着众人还有百八十米呢。
这距离、又是在后半夜。
要不是河崖上的松明火把照出了两头熊瞎子的影,二三十号人也不定能发现河沟里的俩熊瞎子。
刘二瞎子虽说挨了骂也挨了踹,但脚下可不犹豫。
手里老洋炮一丢,这货也是一群人里蹽的最快的,一头就扎苞米地里了。
第一批过来的十几个背枪的半大老头,也跟刘二瞎子一样。
没一个摘枪放炮的,都是脚下一旋,直接就往苞米地里扎。
而这就是他们这帮子半大老头,这老些年积累下来的生存经验了。
剩下那些个后来的虽说反应慢了一些,但一个个的有样学样,都特么钻苞米地里了。
现场只剩下秦达跟刘明义面面相觑。
“刘叔,你去窝棚上面避一避,我磕了这俩熊瞎子……”
秦达来向阳屯的目的就是干熊胆,干了一头大的,再来俩小的,他是一点也不客气。
“三小子,先别急着打,就近磕一枪试试。”
秦达不客气,刘明义却伸手拦了他一道,带小兽的母子不打,也是规矩。
“它俩要是跑就不打了,不跑,那咱爷们就壳!”
但这个规矩,就要因人而异了,因此刘明义也给秦达做了解释。
“这娘俩为了吃的不要命,山神爷想怪罪也没脸说话,真要是怪罪也得先怪开枪打毛楞这母子的刘二瞎子。”
瞄着已经到了七八十米外的俩熊瞎子,秦达硬是分神白了刘明义一眼。
这老头不仅关键时候话痨,还特么神叨叨的。
但老头提到了山神爷,秦达就不好直接磕了。
虽说不信神三鬼四的玩意儿,但沾上了说道,最起码的尊重,秦达还是要给点的。
人老汉都拿出母子、娘俩当说道了,真要硬壳心里也真的犯膈应。
好在后来的一大一小俩熊瞎子是逆流蹚在了河沟里。
如果是在平地,秦达今晚非得让这半大老头给方死。
按照刘明义的说道,秦达果断开了两枪。
两枪都打在熊瞎子的前方不远处,松明火把映照下,柱状铅弹也激起了老大的水花。
但响在眼前的弹着点,并没有影响河沟里的俩熊瞎子。
这俩不仅没受影响,还‘吭、吭、吭’的发出了威胁的吼声。
“三小子,磕吧!这母子俩肯定是在山里抢不着地盘给饿急眼了,这是闻着血腥味了,想要急哧白脸的干一顿饱饭。”
河沟里的俩熊不惧子弹的威胁,秦达正想勾动扳机,没曾想刘明义这老头,又在他耳边神叨叨的唠叨了起来。
不等秦达白这老头一眼,他又开了口:
“这咱就不能让着它俩了,今夜里这娘俩吃美了,明黑夜还得来……”
刚刚打了两枪示警,秦达还没来的及换漏夹,刘明义这老汉,却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说辞。
这时候俩熊瞎子已经到了三四十米处,松明火把虽说不咋亮,但也映出了河沟里的四只赤红眼球。
腾出功夫,狠狠给了老头一记白眼,秦达直接勾动了扳机。
“铛、铛铛……”
差不多已经面对面了,刘明义即便不说,在这个距离上秦达也会开枪。
一枪撂倒小熊瞎子、两枪撂倒大熊瞎子。
河沟里的两头熊,对秦达来说不比打五十米外的固定靶难多少。
小熊瞎子被一枪爆头,借着冲劲,直接在河沟里栽了个跟头,正好肚皮朝上。
听到刘二瞎子的枪声之后,一直跟在小熊后边的母熊,蹿的格外着急。
秦达的第二枪干偏了,打断了母熊的后腿,第三枪如第一枪一样,也是爆头。
“刘叔,你下去取胆,待会儿我来补枪。”
百十米之内,八八式马枪打出的铅弹,威力堪比重机枪子弹,能干飞两次熊腿,自然也能干碎三次熊头。
听到秦达的招呼,刘明义扫了一眼还在逆流滑行的熊瞎子,也不犹豫,直接就蹚进了河沟里。
无奈看了一眼这时候又有些过分实诚的刘明义,秦达赶紧换了漏夹,装弹拉拴。
子弹装上之后,他又开始向着脚下的河沟里开枪。
刘明义虽说不打猎,但取熊胆的速度很快。
那头母熊的熊胆,他也不用给熊翻身,直接就从背后开刀掏出了熊胆。
“三小子,都是黑瞎子也都是好胆,大的是铜胆,小的也是三年往上快四年的成熊了,胆有个七八两,晾干了怎么也得三四两,你拿着。”
接过刘明义递来的两个熊胆,打开腰间的干粮袋装进去之后,秦达跟老头交换了位置。
对着漂在河沟里的一大一小两头黑瞎子就开始补枪。
秦达补了枪,两人又换了位置,刘明义拿刀接茬善后。
从打那头大黑瞎子开始,到秦达补完枪,后半夜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三十发子弹就这么打了出去。
外加刘明义跟刘二瞎子的两枪,就是三十二枪。
刚刚围过来帮忙看热闹的冲进苞米地之后,加上连续响起的枪声。
一些熟悉了枪声、炮声,还在地里闷头干饭的山牲口也被惊了出来。
这些蹿向河沟的山牲口,秦达也看到了。
只是距离有些远。
即便有松明火把照亮,他也只能看到一道道黑影蹿进河沟,之后蹚着水回山里。
换好了子弹,听到近处有穿梭苞米地的‘唰唰’声,秦达再次举枪。
但却没有向苞米地里开枪,而是随着声响慢慢移动枪口。
松明火把的微弱散射光线里。
秦达看到一头野猪飞蹿向河沟。
七八十米距离,至少一米三四的大目标,对秦达来说目标不要太大。
勾动扳机,横在河沟上方的野猪,又被一枪爆了头。
“啥玩意儿?三小子,人都蹿苞米地里了,别瞎开枪,给人磕了,那得吃官司!”
野猪飞蹿,秦达一枪爆头。
那么老大一头野猪掉进河沟里,激起的水花就溅到了刘明义跟前。
见秦大把头的小儿子,完全不懂跑山的规矩,刘明义赶忙起身提醒。
这要是给人壳了,少说得蹲五六年的笆篱子。
“刘叔,野猪!就在你身前不远……”
按照秦达的指引,刘明义看了看头扎在河塘底,两条后腿悬空的野猪,便朝着苞米地方向喊道:
“嗨嗨嗨……二瞎子、大眼珠子,都回来吧!俩熊都给磕死了,赶紧的、麻溜的,今夜里下大货喽……”
在河沟里吆喝一遍,刘明义也不干活,继续上到河崖上吆喝。
没了枪声搅乱,刚刚蹽进苞米地的那些半大老头,一个个又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地垄前。
“小爷们,刘明歧刘老四说你是县里来的神枪手小秦,咱还不老服帖,你这一晚上磕仨熊,这次咱服帖了,咱可说好了,那大熊瞎子的下水给我,我找着啥可都是我的了。”
刘二瞎子这边不等气喘匀乎了,就跑到秦达面前准备占便宜。
“咱爷们一口唾沫一颗钉,你想要下面还有俩,我不待事后翻车咕噜炮的,赶紧帮着拽熊拖猪吧……”
听完刘二瞎子的小心思,秦达也爽快,指了指河沟里的俩熊一猪,许起愿也是干脆利索。
“哎呦卧槽,小秦呐!你这哪是神枪手啊,个个都给人爆膛子,肝胆都特么碎屎里了,刘老四就不该叫你神枪手小秦,这特么是爆胆神枪,草!一晚干碎仨黑瞎胆,小五千块就这么打水漂了……”
听到刘二瞎子的吆喝,一群气一样还没喘匀乎的半大老头,不禁掐着指头开始算账。
大的两千,两个四千,小的一个一千,这可不五千吗?
“刘大杆子,你特么也是老跑山的了,就不知道给小秦爷们提个醒,打黑瞎子白带那得朝上瞄,一晚干仨熊,仨熊都给爆了胆,你个老瘪犊子缺激波大德了……”
“滚特么犊子,你们尿性,咋特么一个个蹽的比猪羔子都快,没俩蛋拽着,你们不得蹿被窝里拉拉尿?赶紧干活!”
站在河崖上看着一帮半大老头斗嘴、扯淡、干活。
喜提‘爆胆神枪’报号的秦达,握着枪管依旧灼热的八八式马枪,心里也打起了算盘。
按三颗熊胆五千算,差不多就是家里老秦头四年的工资收入。
算上老秦头跟二叔宋成的铁匠铺,只怕他们老哥仨一年也挣不了五千块。
虽说打猎也不算无本的买卖,但说一句一本万利还是可以的。
想到投入的本钱,秦达就看向手里的马枪。
三叔王五七给的五百发八八式柱状圆头弹,虽说保存的不错,但也是几十年前的老玩意儿了。
那时候的发射药虽说叫无烟药,但也只是不冒大股黑烟,该冒烟还是冒烟。
早期的无烟药,不仅刺眼辣嗓子而且有毒,火药残渣黏性大,很容易挂枪膛里,保养跟不上就会直接炸膛。
再有就是跟老套筒枪机结构一样的八八式马枪,射速是个问题。
而且入冬之后面对林区的极寒,老式的枪机也很容易因为金属的热胀冷缩,出现枪机卡顿,或是拉不开栓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