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便会永远的甜蜜和温馨。林晓波没有想到，那个被欺负的姑娘居然是陈欣。陈欣，他又默默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许多与她相关的回忆便接踵而来。
两人结婚多年，同床共枕，他天天做梦，却好像从来都没有梦见过她。亦或是，他在醒来之前已经将梦境彻底遗忘。朝夕相处的结果，就是他早已想不起与她初见时的模样了。可当她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却没有丝毫怀疑，眼前这个被人欺负，楚楚可怜的姑娘就是他的妻子陈欣。
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吗？为何这梦境会如此清晰？如此真实？清晰到让他觉得与现实一般无二，真实到让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心仍在隐隐作痛。
发泄过后，他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快感，反而觉得更加得失落。他心里明白，自己在梦中的暴虐，源于在现实生活里的压抑。他的内心世界并不像外表那么平静，那么与世无争。在那里，潜藏着仇恨和暴力，像汹涌的海水，一旦遇着风，便会巨浪滔天。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林晓波看着镜中的自己。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吴青不知从哪弄来的克罗地亚球衣，头上的绷带也已被他丢进了垃圾桶里。他的额头红红的，却并没有什么伤口。只不过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像是喝多了酒后第二天宿醉的感觉。他看着镜子中那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想起了与陈欣初见时的情形。
按时间推算，那是要在三年之后了。在那个所谓的真实世界里，他并没有在这个夏天醒来，而是又昏睡了两年。等他一觉醒来时，他的世界已经变了模样。
醒来后，他的身体一天天的恢复，可内心却越来越荒芜。那段时间，他差点被送进第三人民医院，成为一个真正的精神病患者。最终，他尘封了那些模糊的记忆，接受了陌生的现实。在基本康复之后，他没有去复读考大学，而是找了一份工厂仓库的工作，开始做一个朝九晚五的小职员。
有一次，他穿着脏兮兮油腻腻的工作服去公司行政楼递交一份文件，因找不到财务室而四处乱转。在走廊里，他一边看着两边房间的铭牌一边走着，就这样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他急忙道歉，然后抬起头来，看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他赶紧又说了声对不起，然后靠在墙边，让女士先走。然而那姑娘却主动询问他要去哪，随后说她也要去财务部，让林晓波跟着她走就行了。
她的声音像是山谷间流淌的泉水叮咚，有一种自然的韵律，听着非常舒服。她穿着公司办公室统一的深色套裙，却依然遮不住那一身曲线玲珑。她不时转过头来与他闲聊，问各种问题。
林晓波半低着头，简单地回答几句，并不去看她的脸。两人短暂地走了一程，最终在她的微笑中告别。自那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林晓波都没有再见过她，直到他从仓库调到生产计划部，她才再次出现。
作为销售主管，她经常要跑来催单子、调计划，于是，两人的接触便日渐多了起来。她是公司里出了名的美女，据说公司内外追求者众多。林晓波经常听到她的一些消息，每每这个时候就会想起她的笑脸。只是，他却从没有过非分之想。
事实上，那阵子他的情绪比较低落，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况且，尽管他一无所有，可骨子里依然是骄傲的，这种骄傲，让他不愿意被别人看轻。所以，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有意无意地示好，买零食拍马屁，找机会搭讪说话蹭热度，而是刻意地与她保持着距离。
然而，世事终究难料，她却主动找林晓波说话。别人看不懂，他也不明白。一来二去，再后知后觉的他也有了野心，燃起了斗志。后面的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一定有它的道理。林晓波不承认自己是牛粪，但他也认为任何看似不合理的事情，其背后一定有着深层次的原因，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
后来，他也问过陈欣，像她这样一个颜值、气质、收入都高出平均水平一大截的女人，怎么会看上他这么一个三无产品？
谈恋爱的时候，她笑着说那是因为她不是个俗人，所以不能用世俗的眼光来衡量她的爱情，她说这一切都是天意。结婚后她又说，是林晓波的单纯和善良吸引了她，让她觉得心里很踏实，觉得两个人可以白头到老。
有一次两人大吵了一架，晚上关了灯睡下后，却莫名其妙地纠缠在了一起。那一晚，两个人都很兴奋，他们的肢体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冲突。完事之后，两人相拥着靠在床上，聊起了他们的相识与相恋。那一次，当说起她为何主动接近林晓波时，她悠悠地说，也许，是上辈子欠了他，她是来报恩的吧。
林晓波一直觉得这只是句俏皮话，虽然他相信轮回转世，可他也一直确信那碗孟婆汤会让人忘记一切。就算真有纠缠不清的恩怨情仇，本人也只是懵懂无知地在爱恨中沉沦。
妻子说这句话时，带着宿命论的无奈和叹息，让他不免失落起来。在他的内心里，当然希望妻子是因为被自己吸引才接近他，在接近他之后才慢慢喜欢他，欣赏他，甚至爱上他。可他不知道陈欣对自己是怎样一种感情，又或者说，到底有没有感情。
感情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也许一开始没有，后来慢慢有了，再后来又渐渐没了。至于爱或不爱，刚结婚那会他们也纠结过这个问题，可彼此都没有说过那句话。他们也正儿八经地讨论过几次，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时至今日，他依然觉得一个人很难真正明白自己的感情。别人那么容易说出口的爱字，他却不是那么的确定。爱究竟是什么？是一时的冲动，还是不变的承诺？他真的不知道。但对于陈欣，他曾经有过冲动，也曾许下承诺，那么，应该是爱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