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很多人啊....我也才刚到这个岗位不久....不清楚....”
这名工人看起来还算健康的样子,他小心翼翼的说:“推杆子很危险的,有时候上一锅还没搅完,下一锅就倒了下来....铁水冲搅在一起,会让杆子不受控制的乱撞,推杆子的人就会被甩出去,有些倒霉的被绞到手,手就断了。还有更倒霉的连命都.....”
“喂!!!”主管也不顾吸入炼金药剂对身体不好了,黑着脸闯了进来:“该死的泥腿子,在瞎说什么东西?!那是他们自己不按规定操作,是自作自受!!”
工人茫然的张嘴,随后意识到这人不是工厂的领导,自己说错话了。
他急忙支支吾吾的说:“对,对对....是操作失误....”
埃隆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带着哈基米走了出去。
“不逛了,查税去。”
断手,残疾人,用手臂激发的奥术....
埃隆的眼眸微微一眯,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这种力量?
又和这家炼钢厂是什么关系?
办公室就位于大门口旁,是一栋看起来与厂房没啥差别的平房,但内里的装修却着实称得上精美,估计老板偶尔会在这里招待客户,墙壁上贴着凯恩先生做慈善的照片,笑得很是宽厚的样子。
“您先到会客室喝杯茶,咖啡怎么样?我们这有从罗恩运来的特级烘焙豆.....”
主管焦急的跟在埃隆身后,不断试图劝说他停下来。
但埃隆理都不理他,径直找到财务室的门牌后,推门走了进去。
夏黛儿跟在后面,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坏笑。
“我也不查多,把1448年到1453年所有的报税单、原材料采购底单、仓库进出管理记录、出货时的货运付款底单都拿出来。”
埃隆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微笑着说:
“别拿什么流水或销售记录忽悠我,记住,我要底单.....能跟对应企业公账匹配上的底单。”
主管直呼丸辣!
“这这这,这有点多啊议员先生,我们需要一点时间,那些单据好像收放到仓库里了.....”
“——当我家没开过炼钢厂?”
埃隆眼一瞪,指向一旁同样满头大汗的财务文员,她桌子上就堆满了各类单据。“报税单你可能塞仓库里了,向货运列车付款的收据呢?你可别跟我说月结,全爱士威尔城能月结的只有格林德沃学院。拉走一火车钢铁就要给一火车的钱,这玩意天天都要付,你跟我说没有?把桌上那堆都拿来!”
主管想给埃隆跪下了,他若把那些单据拿来,老板不得扒了他的皮?
火车运货是按重量和体积付钱的,每天出多少吨货那真是记得清清楚楚,都不需要原材料的单据,只要拿出货重量和报税单填的销售额一对比,傻子都能看出猫腻。
“这涉及我们炼钢厂的机,机密....我得请示老板——”
“你烧个破铁水还机密上了?”埃隆猛一拍桌,吼道:“这不是有猫腻是什么?把法院发的传票文件都给我拿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年有多少税务案件——”
“这.....”主管挠了挠头,挤出笑脸:“这还真没有,我们诚信运营,一枚便士的税都不曾少交过啊。”
“把法院的传票都拿来。”埃隆淡淡地说。
“真没有,真没因为税务的事被城邦法院找过....”
“那你是想让我去看底单?”
主管直呼活爹。
“快点,把法院的传单拿给议员先生。”主管示意道。
这个的确可以给埃隆看,炼钢厂老板凯恩给官员们不知塞了多少金镑,税务局从没找过凯恩炼钢厂麻烦,自然也没有税务案件的法院传票。
倒是些劳务纠纷的一大堆,但这种传票哪家大企业不是一大堆?找个大律师慢慢耗着,那些连户籍都没有的屁民怎么可能打赢官司。
财务文员倒没有藏私,通通拿了出来。毕竟这些东西在法院也能查到,都给他慢慢看还能拖一下时间。
那是厚厚的一大册子,翻开后基本全是薪资追讨的案件,但鲜少有打输的,凯恩炼钢厂只需要拿出员工违反所谓规章制度的证据,就能大赢特赢,甚至还能倒打一耙反诉索赔。
除了法院传票外,还贴有案件对应的员工档案,照片,年龄,姓名,户籍....一应俱全。
埃隆翻得很快,讨薪或工伤案他看都不看,只挑有“残疾”字眼的传票出来,约莫五分钟后,他翻完了一整本,也捡出了小三十张员工资料。
这些都是伤残的工人,大部分是因为吸入过多炼金废气而瘫痪,小部分是工伤残疾。
同样的,没有一人胜诉。
埃隆将这沓资料递给夏黛儿,什么也没说。
夏黛儿开始一张一张的翻看照片,而埃隆则将她挡在身后,不让主管看见夏黛儿在翻什么。
不一会后,夏黛儿将资料递了回来,只是将最上面那张换了。
她朝埃隆微微点头。
最上面那张资料里的员工名叫贝茨·巴恩斯,41岁,西大陆苏丹人,因搅拌钢水时不按规定操作,被推杆绞断了左臂,已于半年前离职。
照片上是一张愁苦的脸。
除此之外,资料就没有写更多东西了。
埃隆不动声色的将资料上的照片撕下,把法院传票放回原处,对主管问道:“你们老板呢?”
“他,他现在有客户....但我可以马上去把他叫来!”主管松了一口气,只要埃隆愿意去折磨老板,那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他的责任了。
“去吧。”
埃隆又随手翻起了桌上的票据,看的主管险些心肺骤停。
约莫半分钟后,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西装革履的肥硕身形出现在了财务室门外。
“噢!亲爱的埃隆议员先生,您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我该死的员工没有怠慢您吧?真是抱歉——”这名看起来年近七十的肥胖老人就是凯恩炼钢厂的老板,爱士威尔城著名实业家,慈善家与银行家:凯恩·奥康纳。
他的话语忽然顿住了,有些浑浊的目光落在了夏黛儿身上。
上次见到这名布兰森家的小女儿时,她才十岁大。这才短短六年,竟出落得.....如此动人。
“喂,肥猪,再看就把你眼睛挖掉。”夏黛儿冷冷的说。
旋即,她厌恶的缩到哥哥身后。
这老头的目光让她本能般反胃,并非动心或欣赏,而是那种不加丝毫掩饰的,赤裸裸的贪婪欲望。
“抱歉,抱歉凯恩先生,我妹有厌男症,说话不太礼貌请您见谅。”埃隆的语气中倒也没啥歉意,反而话锋一转:“您真是比那些工人还忙啊,我都在炼钢厂里逛一圈了,您还在谈生意.....”
“哈哈,那的确是。”凯恩笑得很爽朗,仿佛当做没听到夏黛儿骂她的话。“工人只要全身心投入到炼钢厂中,打打铁,敲敲煤矿就行了,可是我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倒是议员先生您,突然弄这出是为了什么?”
凯恩的双眸微微眯起,“我的妻子前天才丧生珠宝店惨案中,您当时信誓旦旦在记者面前保证会抓到凶手,可现在却来调查我一个受害者家属的税务.....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他的态度很恭敬,但眼神却没什么尊敬的意味。
能够在爱士威尔开炼钢厂的,谁还没点后台?
“呵.....”
埃隆微微一笑:“你误会了,其实这次我来就是因为珠宝店抢劫案的事。”
“为了....抢劫案?”凯恩脸上的错愕不像装出来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埃隆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中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劫匪用奥术炸药炸毁了珠宝店的安保中枢,所以我怀疑这可能与日渐猖狂的奥术制品走私案有关.....执法官们调查了最近半年的飞空艇货运记录,结果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您的凯恩钢铁公司,似乎每隔半个月都会往东国运送20吨的....苹果?”
凯恩的老脸唰一下白了。
“嘶.....我很好奇啊,爱士威尔这点地方怎么能种出这么多苹果?”他重重的咬着“苹果”两字的读音:“您又是啥时候做起水果生意了?是不是因为爱士威尔不对农产品收税,才起了赚大钱的心思?”
“这,这....”凯恩心想真他吗晦气到家了,你查个抢劫案还能查出我走私钢铁?
“嘿,别紧张.....”埃隆的态度忽然一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很温和。“我只是为了尽快调查出抢劫案,所以才来您厂里看一看,并不关心其他的事情。至于您的苹果生意.....呵,还是希望合法合规一点比较好。”
“那当然,那当然!!”
凯恩惊讶的看着这名年轻人,这是要放自己一马?
虽然有后台保着,不至于亲自坐牢。但这些年走私的数额并不小,罚起来也够他吃一壶的了。
“就是有件事.....”埃隆的声音压低了些,话里有话。
布兰森家族的财富远非凯恩可比,自然不是索取贿赂。
“您是想.....”凯恩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您放心,年底您竞选议员时,凯恩钢铁公司会给予您全力支持!”
“哈哈哈,您客气了。”
埃隆与他握了握手,“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们炼钢厂之前有位叫博尔索的工人因为钢水爆炸事故去世,我观摩了你们的生产后,发现炼钢环节的确存在着一些....隐患。或许您处理这件事的员工跟博尔索的遗孀有什么误会,但人死为大,赔偿金和工资还是该发的嘛——”
凯恩微微侧目,看着桌上那沓法院传票,难怪.....
“当然,当然。”凯恩重重的握着他的手,笑容爽朗:“对待因公去世的员工,我凯恩·奥康纳从不吝啬赔偿,这是我应尽的责任啊。议员先生您放心,今天下午之前就会落实到位,我保证!”
“那就好,就不多打扰您谈生意了....以及,年底的选举,也同样拜托您了。”
.........
当凯恩·奥康纳回到办公室时,他发现那名年轻的客人正站在窗口前望着雨幕,手里夹着一根雪茄。
雪白,笔直的西装西裤,与刚刚离开的一身漆黑的埃隆仿佛是一对反面,他有着黑曜石一样肤色,眉毛却不像寻常西大陆人那么疏淡,很浓,这使他的眼睛仿佛笼罩在郁郁葱葱的树荫之下,看上去格外的宁静,就像一名文雅的诗人。
但凯恩却挤出了最热情的笑脸,比先前接待埃隆时还要客气,理由很简单:埃隆是按规矩行事的人,可他不是。
西威尔最年轻的黑帮领袖,这些年的杀的人简直能堆出一座比炼铁高炉还高的京观。
“卡朋先生,抱歉抱歉,刚刚.....”
“叫我艾克就好了,不必那么客气。”他将雪茄掐灭,坐回了沙发上,“我似乎看到了一位名人?”
“是啊,是布兰森家族的继承人,那位埃隆代议员,呵.....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啊,我想我会在年底选举时帮助他。”
“是么?他来做什么?”
“一点小事,为一名被钢水烫死的工人讨要赔偿。和传闻里一样,是个体恤民众的家伙,那我当然要帮助他.....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啊,呵呵,说回正事,我们刚刚聊到哪了?”
“关于定做的那批武器的尺寸——”
艾克·卡朋笑着点了点图纸:“枪管的尺寸做成7.62,我就不再强调了。至于这个部件,叫做全自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