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萧瑟瑟焦急,燕国王妃萧朵里兰也焦急。而这个时间她哥哥萧奉先又游说她争取在这次把另一个异母妹妹萧贵哥纳进王府,更是令她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我如今已成了你们的弃子了?太孙还没继位呢,你们就急着找人来代替我了?”
萧奉先见势不妙,忙哄劝道:“我是你亲哥哥,我只有为你好的,你若不好,我们能有什么指望。当年你是以梁王妃身份嫁进门,可要是肚子不争气,不要说太孙妃,就算是已经当了皇后,也保不住位置啊。你还记不记得贬去守陵的惠妃,她不也是曾经立为皇后,就因为没生出儿子来。主上为了安抚太孙,将她从皇后贬为惠妃,又从惠妃贬去守陵。再如当年的齐天后,何等尊贵,就因为无子,才被法天后后来居上,反而落得含冤而死。”
萧朵里兰何曾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生不出儿子这件事,是再尊贵的人也没办法的,她咬了咬牙,道:“要不然我去把雅里抱养过来当我的儿子,行不行?”雅里就是耶律延禧的长子,只是他乃是宫人所生,因此在宫中不显。
萧奉先劝她:“妹妹,你清醒一点,雅里只是一个宫人所生,不是后族所出。况如今萧师姑也已经生下儿子,深得主上爱惜。皇太孙将来还会有许多的妃子,更别说将来,他若登基为帝,何愁没有更多贵女入宫。就算你抱养了雅里,一个生母身份不高的人,又如何与其他贵女所生的儿子相争皇位?”
萧朵里兰何曾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有不甘。她从小自负美貌,她入宫时,萧贵哥不过是个流鼻涕的黄毛丫头,她哪里把这个异母妹妹放在眼中。况且两人生母不合,早已有怨。想到自己将来还要仰这个妹妹鼻息,更是不愿。
萧奉先劝她:“你要想想,将来你是多个妹妹为臂膀,还是在萧师姑手底下过活?你把贵哥接进来,难道不是依旧以你为尊,家中何曾不是依旧以母亲为尊。若是萧师姑得势,咱们一家能不能活还不定。齐天后之祸,咱们家不能再来一次了。”
萧朵里兰手心冰冷:“是了,我,我不想当齐天后,我不能当齐天后。””
萧奉先咬牙道:“哼,我也不容得咱们家再出一个齐天后,朵里兰,我给你出两个主意,不过得你肯听才行。”
萧朵里兰看着他,哼道:“你说便是。”
萧奉先道:“第一,这件事上你要大度,你得告诉太孙,只要为了他好,你绝对不嫉妒别的后族女你进宫,乘他感动的时候,让他答应你,不管以后进多少女人生多少孩子,你都是皇后。”
萧朵里兰沉着脸:“我自然是皇后,若是教别人做皇后,我宁可去死。”
萧奉先道:“第二,贵哥进宫,你要好好待她。妹妹,你要想想,我们这一支曾出过承天太后这样伟大的皇后,可就因为齐天后没能够生出儿子来,被婢女出身的萧褥斤夺了尊位谋害了性命,我们这一支也因此失势至今,人丁凋落。妹妹,你个人委屈事小,家族枯荣事大啊。”
萧朵里兰阴沉着脸:“闭嘴。”
萧奉先见势不妙,忙改口道:“妹妹放心,贵哥一向懂事听话。”一看萧朵里兰眼色继续改口:“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喜欢她,正好让她进宫啊。你是皇后,她是妃子,她处处居于你之人,要奉承你讨好你,哪怕她生了儿子,你把她的儿子夺过来当成你的儿子也一样啊。这样的话,你不更可以出气了。”
萧朵里兰想了想,点头道:“说得也是。”
萧奉先看着萧朵里兰脸上的痛苦,安抚地道:“你若有办法,让太孙离不开你,就算有再多女人生下儿子,也没人可以夺走你的位置。我会帮你,我会帮你成为大辽皇后,甚至是太后,乃至摄政,让太孙再也离不开你。凡是能阻拦你的人,我都会替你除去。”
萧奉先心中计较已定,这边就仔细留意着其他候选之人。他的庶妹萧贵哥美貌温婉,身段柔顺更胜萧朵里兰,是男人最会喜欢的一类女人。只是听说皇帝放出风声来,这次选妃,家世倒在其次,要选有才华的女子。而大父房萧革这一支,据说颇有几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他打听了一下,却是萧房的长女嫁于宗室耶律挞葛,而耶律挞葛,又与耶律余睹交好。当下就向耶律余睹去打听。
而耶律余睹,此时刚从汴京回来,他是作为随团使臣的属官,前去为大宋新天子道贺的。
此时耶律余睹正与耶律大石说起自己此番去汴京的见闻,尤其是这次大宋新天子的择立,更是一波三折。他若不是亲到了汴京,必是不能知道这些的。
大宋的大行皇帝殡天后,庙号为哲宗。宋哲宗死时才二十五岁,膝下无子,这下子谁为新天子,则成了一个难题。
向太后召了重臣进宫,商议此事。她是宋神宗的皇后,宋哲宗的嫡母,此时坐在上首,一身素衣,满脸是泪道:“先帝弃国而去,太子亦早亡,如今新君人选未定。请各位相公来,便是商议一下新君人选。”
下首的重臣们相互看了一眼。
宰相章惇就道:“臣以为,简王是先帝同母子,依礼依律,当立简王。”
简王赵似是哲宗同母弟,章惇依礼依律,自然是先提他。但向太后(神宗皇后)以自己无子,神宗诸子皆庶子而心中犹豫。
向太后就道:“神宗皇帝如今尚余五子,简王乃第十三子,前头尚有兄长,何以废长立幼?”
章惇一怔,又道:“依太后之言,申王乃神宗皇帝第九子,如今在诸王中居长。”
申王赵佖,亦是不错的选择。
向太后却又摇头:“申王有目疾,不可。”
群臣面面相觑,这向太后这不是那不是的,她心里到底是什么主意?
站在向太后身边的内宦首领梁师成心里却是有数的。向太后最大的心病,就是两桩事。一是她自己无子,当日神宗去世后,朝中由太皇太后高滔滔把持朝政,立了德妃朱氏之子为帝。哲宗继位,欲封生母为太后,是被太皇太后压着,只封了太妃。宫中上下,若有过于尊崇朱太妃的情况,必被太皇太后借故斥责。
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对神宗在位时的新党重臣多有打压。哲宗心中含怨,及至太皇太后死后,他立刻将太皇太后执政时的主张全部推翻,起用新党,打压旧常。同时立刻封生母为钦成皇后,与向太后平起平坐,旋而废了太皇太后为他选的皇后孟氏,甚至在章惇等人挑拨下,直指高太后“老奸擅国”,欲追废其太后称号及待遇。
那段时间是向太后过得最艰难的时候,她时时刻刻会想起唐代宪宗朝郭太后的例子来。
郭氏是郭子仪的孙女,母为公主,嫁与宪宗为正妃,及至后来为贵妃、为太后,为太皇太后,经历七朝,何等尊贵。可最后因为儿孙皆亡,反而江山落于婢女郑氏之子的手中,使得她跑到勤政楼哭先帝而不遂,甚至暴毙而亡。死后甚至险些要不能附庙宪宗。
她在朱氏的儿子手里当了这么多年有名无实的皇太后,岂肯再在朱氏另一个儿子手中讨生活。她怕最后甚至有可能会被废了尊位,给朱氏让位。朱氏的儿子甚至连太皇太后的死后尊位都险些剥夺,又怎么能善待于她。
二是她虽然没胆子干政,一生平庸,但多年来幸得太皇太后庇佑,太皇太后在,才有她的好日子。太皇太后一生维护旧政,她必不能立一个崇尚新政的皇帝。
梁师成早与神宗的第十一子端王赵佶私下交好,说实话,从神宗到哲宗,无不推崇新法,神宗的儿子们自然也是倾向新法。这种思想历经两代帝王,根本不用掩饰。
但这种越有想法的皇子,越是让向太后不喜。倒是端王赵佶,反而倾向旧党。当下再不犹豫,就说:“以吾看来,不如立端王。”
章惇一怔,这端王赵佶,倒不是不聪明,他文才风流,尤擅书画,与苏轼等名士交好。只是这样的人,可为盛世才子,却不足以为帝王。
一个好皇帝,或应如仁宗这般,勤勉克已,一心为民。或与神宗哲宗这般,身担重任,锐意进取。而端王却是个既爱享受,又自视聪明的纨裤,他所有的才能智慧都只想装点自己,却没有为家国天下的责任心。
他知道端王多情善感,能体察妇人心思,颇能讨向太后欢心,只为若立皇帝,却不能立这样的人。当下劝道:“太后,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只是向太后心意已决,有几个重臣亦觉得端王轻佻,何曾不是自己掌权的时机。
况且也只有向太后这种宫中妇人,才以为端王偏好旧党。尚书左丞蔡卞就与端王就新党之政讨论多时,当下就说:“臣以为,端王为人聪明俊秀,妄言轻佻,实是偏见。”
亦有其他臣子说:“太后之言亦是有理,长幼有序,申王有目疾,当立端王。”
争了半日,最终还是向太后坚持已见,在曾布、蔡卞、许将等执政的支持下,立端王赵佶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