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抄魏逆,不只是郭允厚这个管着国家钱袋子的户部尚书瞬间暴富,他这个皇帝也一样。
群臣不知道他这个皇帝内帑具体有多少金银,但看着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满载着金银珠宝运进皇宫,就知道肯定不在少数。
这个时候,让他这个皇帝出血,是必然的。
韩爌亦是觉得此事不会有太大难度,毕竟,之前购粮皇帝当着群臣的面儿,掏出一百万两银子,虽说这收购的粮食还算皇帝的,但毕竟是实打实出了。
这回让皇帝出钱,皇帝也没有理由拒绝。
说白了,这天下是你朱家的,出钱不是理所应当?
当看到连郭允厚,毕自严,徐光启等一众大臣都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这个皇帝,刘恒不由深深叹息一声。
“韩首辅此言,倒也无不可。”刘恒话语平淡,道:“只是,出多少银子,多少粮食,朕亦需筹谋。”
对于这种情景,韩爌如何不清楚。只是瞬间,他就猜到,皇帝打算使用“拖”字诀。
“陛下……”韩爌当即准备开口,今日势必要让皇帝给一个准信。
刘恒却是伸手阻止,道:“卿毋复多言。此事,朕心中自有成算。”
恰在此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拜道:“启禀陛下,都督佥事,充都督同知总兵,石柱宣抚使秦良玉已至殿外。”
“快宣。”刘恒立即站起身来,目光眺向殿外。
韩爌此刻就算再想说些什么,也被堵在喉咙里,无法开口。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韩爌恨恨想道。
他亦是有些想不明白,明明之前皇帝那般大方,收购京城周边粮食,眼睛眨都不眨就掏出一百万两,拿去支持毕自严。
怎么到他这里,让皇帝掏银子就变得如此艰难?
想到这位昔日与他一同高中进士的同僚,韩爌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位置,自己贵为首辅,这毕自严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户部侍郎,屈居在郭允厚这么一个阉党之下。
要说对抗阉党,自己才是对抗阉党的主力,他毕自严充其量就是和阉党有些过节,打击阉党,能有他什么事儿?
怎么皇帝就那么喜欢他?
他毕自严也不是万历二十年的探花啊!
韩爌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皇极殿内,秦良玉步入其中,身上满是风尘,脸上亦是有着一抹难以掩盖的疲惫之色。
从四川一路赶到京城,期间,还在陕西和贼寇大战一场,快要到了京城,又被紧急召见,一路颠簸,这才来到这皇极殿中……
这其中种种辛酸劳累,外人岂能知晓?
不过秦良玉还是恭敬行礼,拜道:“臣秦良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恒走下台阶,开口道:“将军跋涉千里,一路赶来,辛苦了!”
“为朝廷效力,是臣之本分。”
刘恒轻点了点头,道:“爱卿,今日急召尔前来,是有件事想询问。”
“卿自四川来京,途经陕西,又协助当地剿灭匪寇,陕西当地,是否确有旱情?”
此刻,不只是刘恒等待着秦良玉的答案。皇极殿中,无数大臣都紧张的等待着秦良玉的回话。
整个太和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秦良玉脸上亦是有些莫名之色,不过还是答道:“启禀陛下,臣一路走来,沿途所经过之地,确有旱情……”
“秦将军,汝之言确可信乎?”秦良玉话语还未说完,钱谦益就立即跳出来展开质疑。
对此,秦良玉倒是习以为常。
这些大臣,不要说在眼下这位新帝,就算是在先帝面前,中伤诬陷,嫉贤妒能种种招数也是随手拈来。
“这位是?”秦良玉看向说话那人,面露疑惑之色。
“某东阁大学士钱谦益。”钱谦益冷声开口。
“原来是钱阁老。”秦良玉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道:“不过吾之言,并未有假。随臣而来的三千白杆兵俱是见证,若阁老认为其中有假,可向三千白杆兵一一求证。”
“白杆兵俱是你的下属……”
“闭嘴。”
眼见着钱谦益越说越离谱,刘恒没有给他留有丝毫面子,直接沉声打断,冷冷的瞥了钱谦益一眼,道:“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
随即,刘恒脸上挂着笑容,道:“王承恩,秦将军一路鞍马劳顿,十分辛苦,带她下去休息。稍后,朕要在宫中设宴,亲自款待秦将军。”
“臣谢陛下。”秦良玉眼中露出迟疑之色,道:“只是臣的那些部下……”
身为军中主将,秦良玉一直惦念着士卒。
王承恩在一旁忙道:“将军放心,陛下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今日早晨还特地向奴婢问询了此事。”
闻言,秦良玉不禁讶然。
在她的印象中,京中的这些大臣可干不出这种人事啊!
不是秦良玉刻板印象,而是这些朝廷重臣,几时把下面的士卒当过人?
别说是人,就算是牲口,也得按时添草添料。
在这些朝廷重臣眼中,士卒还不如牲口咧!
唯一的可能……
秦良玉看了看王承恩,看其服饰,就知道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
结合方才王承恩的话语,秦良玉知道,能这么做的,惟有皇帝了。
只是瞬间,秦良玉就对这位新君好感拉满。
一个能把士卒当人的皇帝,能差到哪儿去?
“臣谢陛下。”秦良玉道谢一声,随着王承恩离开皇极殿。
在秦良玉身影消失的刹那,脸上原先还挂着笑容的刘恒,面色陡然沉了下来,如同寒冰一般。
刘恒冷冽的目光扫视群臣,皇极殿内顿时寂静的可怕。
许久,才听到刘恒嘶哑开口,缓缓说道:“朕初即位,就不想,陕西官吏,上上下下,互相包庇,一心欺瞒朝廷,欺瞒先帝,欺瞒于朕,置百姓生死于不顾,隐瞒灾情不报……”
群臣上下,此刻皆是噤声不语。
皇帝这个帽子扣的太大了!
欺君,历来都是大罪。
尤其加上欺瞒先帝这一条,更是大罪中的大罪。
群臣连略作声援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