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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锣急促的鸣响划破了厮杀声,如同一道惊雷,在混乱的战场上炸开。

溃散的秦军士兵如同惊弓之鸟,纷纷朝着鸣金的方向聚拢。

李信面色铁青,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狼狈不堪的士兵。

他知道,此战败局已定,但他不能乱,他是主帅,是这支军队的灵魂。

“将军,楚军追上来了!”章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指着远处扬起的尘土,那里,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潮水般涌来。

李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传令下去,结圆阵!盾兵在前,弓弩手在后,准备迎敌!”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军士兵迅速调整阵型,盾牌紧紧相连,形成一道铜墙铁壁。弓弩手弯弓搭箭,瞄准了越来越近的楚军。

箭矢如雨,惨叫声此起彼伏。

楚军虽然气势汹汹,但在秦军严密的防守下,一时也难以突破。

双方陷入了一场残酷的拉锯战。

就在这时,一支军队从侧翼杀出,为首的正是老将蒙武。

“李信将军,速速撤军!”蒙武高声喊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李信看着浴血奋战的士兵,又看了看远处越来越多的楚军,心中充满了不甘。

他知道,继续打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撤!”李信最终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痛苦,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秦军开始有序地撤退,楚军紧追不舍。蒙武率领的军队则负责断后,掩护大部队撤退。

夜幕降临,残月如钩。

撤退的秦军丢盔弃甲,一片狼藉。

李信望着散落在路上的兵器盔甲,以及那些永远也无法再站起来的士兵,心中如同刀绞。

“将军…”章邯走到李信身旁,欲言又止。

李信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目光深邃而冰冷。

“传令下去,清点人数,统计损失……”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残破的旌旗在夜风中无力地飘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清点过后,损失的数字触目惊心。

汝阴一战,秦军伤亡过半,粮草辎重损耗殆尽,精良的兵器盔甲散落遍野,如今多数士卒衣衫褴褛,士气低落。

“将军,此战…我军损失惨重…”章邯的声音颤抖着,他不敢直视李信那双冰冷的眼睛。

李信沉默不语,他紧握着手中的剑柄,指节泛白。

他知道,这一仗他败了,败得很彻底。

他低估了楚军的实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传令下去,全军加速撤退,务必在天亮前抵达淮水!”李信的声音嘶哑而低沉。

撤退的队伍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在夜色中缓慢地移动。

然而,楚军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项燕率领楚军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地袭扰秦军的侧翼和后方。

“报!楚军追上来了!”斥候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李信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章邯,你率领本部人马断后,务必阻挡楚军追击!”

“诺!”章邯领命而去,带着仅剩的几百名士兵,义无反顾地冲向了追击而来的楚军。

惨烈的厮杀声再次响起,章邯的部队很快就被楚军淹没。

李信知道,章邯凶多吉少,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为大部队争取时间。

撤退的队伍继续前进,一路上不断有士兵掉队,他们或是体力不支,或是伤重难行,最终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李信的心越来越沉重,他知道,这一仗不仅损失了大量的士兵和物资,更重要的是,它动摇了秦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将军,前方发现楚军伏兵!”斥候再次来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李信猛地勒住战马,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经陷入了一片丘陵地带,四面环山,易守难攻。

“看来…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李信喃喃自语,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剑锋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准备…决一死战!”

残阳如血,咸阳宫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李信兵败楚地的消息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秦王嬴政的耳畔。

“砰!”嬴政手中的竹简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裂成片。

他猛地站起身,龙颜震怒,双目赤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李信!朕如此信任于你,你却让朕如此失望!”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赵高侍立一旁,脸色惨白,双腿颤抖,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裤腿流了下来,他竟吓得失禁了。

李斯和蒙毅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惶恐。他们从未见过秦王如此震怒。

“李斯!蒙毅!”嬴政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咆哮,“汝阴惨败,尔等可知罪?!”

李斯和蒙毅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臣等知罪!”

“知罪?尔等有何罪?!”嬴政怒不可遏,来回踱步,“数十万大军,精锐之师,如今损兵折将,粮草辎重尽失,汝阴之败,动摇国本!尔等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陛下息怒!”李斯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沉声道,“败军之责,臣等难辞其咎。如今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重整旗鼓,以备再战!”

“说得好听!”嬴政冷哼一声,“如何稳定军心?如何重整旗鼓?楚军士气正盛,项燕用兵如神,我军连战连败,将士士气低落,如何与之抗衡?”

蒙毅也壮着胆子说道:“陛下,臣弟蒙恬尚在战场,可命其稳定残部,固守防线,以待援军。”

“援军?”嬴政怒极反笑,“从何处调遣援军?如今国库空虚,粮草不足,兵员匮乏,你让朕从何处调遣援军?”

嬴政颓然地坐在龙椅上,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连日的战报让他心力交瘁。

他挥了挥手,无力地说道:“下去吧,让朕静一静。”

李斯和蒙毅不敢再多言,默默地退出了大殿。

接下来的三日,嬴政未曾踏入书房一步,也未曾召见任何大臣。

他把自己关在寝宫之中,不吃不喝,反复思量着这场败仗的始末。

三日后,嬴政身着素服,前往太庙斋戒,祈求祖先保佑大秦江山。他独自一人跪在祖先牌位前,默默地祈祷着。

太庙令小心翼翼地走到嬴政身边,轻声道:“陛下,李斯大人求见。”

嬴政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陛下准许微臣入内了。”李斯低声道,脸色依旧带着未褪的苍白。

蒙毅点点头,将李斯迎入偏殿。

两人相对而坐,殿内气氛凝重。

“陛下震怒,却未降罪于你我。”蒙毅率先打破沉默,“丞相,败绩详情,陛下可有追问?”

李斯叹了口气,将李信轻敌冒进,被项燕诱敌深入,最终惨败于汝阴的经过详细告知了蒙毅。

“李信已被革职收押,等候发落。至于章邯...”李斯顿了顿,“陛下念其拼死护送残部有功,暂且不予追究,但也被降职留用。”

蒙毅眉头紧锁,“如此重创,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元气。”

“唉,”李斯也满面愁容,“战事失利,最担忧的便是军心动摇。方才老夫入宫前,收到蒙武将军自前线发回的急件。”李斯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递给蒙毅,“将军言,楚军乘胜追击,我军节节败退,形势危急,请求陛下速派援军。”

蒙毅快速浏览完竹简,脸色更加凝重,“楚军势如破竹,若不及时增援,后果不堪设想。只是,如今国库空虚……”

“正是,”李斯接过话,“陛下这几日将自己关在寝宫,滴水未进,恐怕也在为此事殚精竭虑。”

蒙毅沉吟片刻,“陛下虽怒,但方才并未迁怒于我等。依臣愚见,陛下或许并非真的迁怒于战败本身,而是在…省察自身。”

李斯目光闪烁,“老夫也有此感。陛下连日来召集我等商讨战事,却从未提及怪罪之词,更多的是在询问战况细节,以及…我军的不足之处。”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两人各自思量着,气氛愈发压抑。

半晌,李斯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巍峨的咸阳宫,轻声说道:“走吧,去太庙。”

蒙毅不解,“去太庙作甚?”

李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陛下,或许需要一些指引…”

咸阳宫的太庙,庄严肃穆,香火缭绕。

嬴政身着素服,步履沉重地踏入庙门,三日未曾修整的胡须,更添几分憔悴。

他目光空洞,仿佛丢失了灵魂的躯壳,茫然地在祖宗牌位间徘徊。

连日来,败报如雪片般飞至咸阳,李信兵败汝阴,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楚军乘胜追击,秦军节节败退,大秦的霸业仿佛在顷刻间就要崩塌。

他把自己关在寝宫三日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战败的场景,耳边回响着将士们临死前的哀嚎。

他愤怒,他懊恼,他自责,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宣泄的出口。

最终,他茫然地走进了太庙,在祖宗面前寻求慰藉。

“朕…要在此沐浴斋戒三日。”嬴政的声音嘶哑无力,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跟随在身后的赵高微微躬身,低声道:“诺。”随即他示意太庙令,“陛下要在太庙斋戒三日,还不速去安排?”

太庙令连忙应声,带着一众侍从忙碌起来。

太庙中,特设的浴池早已备好,热气腾腾,氤氲弥漫。

嬴政褪去衣衫,缓缓步入池中,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他的身体,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心。

他闭上双眼,任由思绪在脑海中翻涌。

他想起幼年在赵国为质的屈辱,想起回到秦国后,朝堂上吕不韦的专权,嫪毐的叛乱,以及母后赵姬的荒唐行径。

他想起自己如何一步步,隐忍、筹谋,最终扫清障碍,亲政掌权。

他想起自己重用李斯,推行法治,任用王翦,南征北战,灭韩、灭赵、灭魏……一路走来,何等艰辛,何等不易。

如今,却在楚国这块硬骨头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难道,大秦的霸业,终究只是一场空想?

浴池中的水汽越来越浓,嬴政的意识逐渐模糊,他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之上,厮杀声震天动地,血流成河…他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将他吞噬……赵高站在浴池边,脸色惊惶,嘴唇微微颤抖着,“陛下……”赵高的声音将嬴政从噩梦的深渊中拉扯出来。

他猛地睁开双眼,浴池中的水汽氤氲,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冰冷的池水浸透了他的衣袍,也让他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

他环顾四周,太庙特设的浴池,雕梁画栋,奢华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陛下…可是魇着了?”赵高试探着问道,声音低沉而谨慎。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嬴政的脸色,那张一向威严冷峻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疲惫和茫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嬴政没有回答,他缓缓地从浴池中站起身,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感到一阵虚弱,仿佛身体被掏空了一般。

他扶着池沿,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

“朕…无碍。”嬴政的声音沙哑无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不想让任何人,尤其是赵高,看到他的软弱。

赵高连忙上前,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柔软丝巾,“陛下,请擦拭。”

嬴政接过丝巾,胡乱地擦拭了几下,便将丝巾扔到一旁。

他迈出浴池,双脚踏在温热的地面上,却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赵高见状,立刻命人取来干净的衣袍,小心翼翼地为嬴政披上。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一位侍奉多年的老仆。

嬴政裹着宽大的衣袍,却依然感到一阵寒意。

他沉默不语,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思绪依然沉浸在之前的梦魇之中。

他梦见秦军溃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梦见自己被敌军俘虏,受尽屈辱…他梦见大秦的江山,毁于一旦…

“陛下,夜深了,还请移步斋戒宫室休息。”赵高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嬴政的沉思。

嬴政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他任由赵高搀扶着,一步步走向太庙深处,为斋戒特设的宫室。

赵高命人取来厚厚的锦被,仔细地为嬴政盖好。昏暗的灯光下,赵高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陛下,臣就在门外候着,若有任何吩咐,陛下尽管唤臣。”赵高低声道,随即缓缓退出了宫室,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嬴政裹着大被,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却丝毫没有睡意。他睁着双眼,望着头顶的帐幔,脑海中思绪万千。

门外,赵高并没有离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宫室内传来的轻微动静。

他的手中,握着一块小小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龙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光芒。

他轻轻地摩挲着玉佩,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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