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迅速组织人手,将受伤的士卒抬回营地救治。
獒犬虽退,却也提醒了王贲,魏军并非毫无防备。
他下令加强戒备,防止魏军夜袭。
大梁城内,身中数箭的大梁将军被抬回府邸。
鲜血浸透了甲胄,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魏王假闻讯赶来,看着奄奄一息的大梁将军,脸上出奇的平静。
“寡人听闻,将军中了秦军的埋伏?”
大梁将军艰难地睁开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大王……秦军有备而来……我军寡不敌众……”话音未落,他便气绝身亡。
魏假静静地注视着大梁将军的尸体,片刻后,转头看向一旁的老臣尸埕。“丞相,你说,这是为何?”
尸埕老泪纵横,颤抖着说道:“大梁将军忠心耿耿,为国捐躯,乃是我魏国之殇啊!”
魏假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将军府。尸埕望着魏假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开始安排大梁将军的后事。
次日清晨,魏假召尸埕入宫商议城防事宜。然而,内侍却回报,尸埕府邸空无一人,合族百余口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魏假怒道。
城门尉战战兢兢地来报:“大王,昨夜大梁将军府有人持令箭出城,臣等无权盘诘……”说着,呈上一封书信,“这是……尸埕大人留给大王的。”
魏假一把夺过信,展开一看……
魏假看完信,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变得铁青。
信中,尸埕痛斥魏假昏聩无能,宠信奸佞,断送魏国根基。
又言大梁将军忠心为国,却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心寒。
最后,尸埕表示自己已心灰意冷,不愿再侍奉这样的君王,故而携家眷离去,从此不再为魏国效力。
“岂有此理!”魏假将信狠狠地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大梁将军战死沙场,寡人悲痛万分!尸埕这老匹夫,不思为国分忧,却携家带口潜逃,真是罪无可恕!”他来回踱步,怒火中烧,“大梁将军至死都不曾怨恨寡人,他尸埕凭什么?凭什么!”
魏假越想越气,心中烦闷不已。
大梁将军的死,尸埕的离去,仿佛抽空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颓然地坐在王座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寡人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想起不久前合纵抗秦之事,他曾派使者前往齐楚两国,希望能够联合抗秦,却被两国君王断然拒绝。
齐王说他国力弱小,不足以与秦国抗衡;楚王则说他昏庸无能,不配与之结盟。
这些话语如同利刃般刺痛他的心,让他感到无比的屈辱和绝望。
“罢了,罢了!”魏假无力地挥了挥手,“这魏国,这江山,寡人也不想管了!”他将象征王权的节杖扔在地上,转身朝后宫走去,“太子何在?从今日起,国事便交由太子处置,寡人要静养一段时间。”
魏假径直来到獒宫,看着一群凶猛的獒犬互相撕咬,玩耍嬉戏,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蹲下身,抚摸着其中一只獒犬的脑袋,低声说道:“还是你们好啊,无忧无虑,不用理会那些烦心事……”
他沉浸在与獒犬的玩耍中,仿佛忘记了国事,忘记了战争,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突然,一个慌乱的声音打破了獒宫的宁静……“父王!父王!不好了……”
太子魏咎跌跌撞撞地跑进獒宫,惊恐地喊道:“父王!父王!不好了!大梁…大梁被水淹了!”
魏假正兴致勃勃地逗弄獒犬,被打扰后有些不悦,不耐烦地挥挥手:“被水淹了?淹了便淹了,慌什么!寡人这獒宫地势高,还能淹到这儿来不成?”
“父王!是真的!秦军决了黄河之水,大梁城…大梁城已经成了一片泽国!”太子魏咎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着。
魏假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什么?!秦军…秦军决堤了?这…这怎么可能!”他踉跄着走出獒宫,登上城楼,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发冷。
只见滔滔洪水,如猛兽般咆哮着涌入城中,房屋倒塌,街道被淹没,到处都是哭喊声、求救声。
曾经繁华的大梁城,如今已成一片汪洋。
魏假望着眼前的一切,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信陵君…信陵君的诅咒…应验了…”
残缺的朝会上,气氛凝重,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大臣们一个个面如死灰,无人敢言。
魏假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大臣,心中怒火翻涌:“都哑巴了?说!现在怎么办!怎么办!”他猛地将手中的玉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溅,“一群废物!都是废物!”说罢,拂袖而去。
不久,有王族老臣颤巍巍地上书,建议魏假向秦国投降,以保全魏国王室和百姓性命。
魏假看完书信,冷笑一声:“投降?寡人岂会向秦狗投降!”他将书信撕得粉碎,“齐楚援军不日便到,寡人要与秦军决一死战!”他命人写下安民王书,谎称齐楚援军即将抵达,让城中百姓安心等待救援。
深夜,魏假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漆黑一片的洪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寡人…绝不投降…”他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
突然,城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月后,大梁城内景象惨不忍睹。
洪水虽未完全退去,但已能看出城内破败的景象。
漂浮的尸体、倒塌的房屋、淤积的泥沙,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座曾经繁华都城的悲凉。
街道上,饿殍遍地,苟延残喘的百姓为了争夺一块腐烂的食物而大打出手。
瘟疫开始蔓延,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太子魏咎整日以泪洗面,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如今形容枯槁,如同行尸走肉。
两个月后,凛冬降临,河水结冰。
秦军堵住决口,洪水逐渐退去,露出了大梁城完整的样貌——一片废墟。
曾经高耸的城墙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宫殿楼宇也已倒塌,曾经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只有残存的冰雪覆盖着一切,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的灭亡。
魏假躲在残破的宫殿中,瑟瑟发抖,身边只剩下几个忠心的侍卫。
他看着空荡荡的宫殿,曾经的荣光与奢靡如今都已化为泡影,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悔恨。
三个月后,秦军开进大梁城。
城内早已没有抵抗的力量,百姓死的死,逃的逃。
王贲身披战甲,骑着高头大马,率领秦军浩浩荡荡地开进这座曾经不可一世的都城。
魏假身着白衣,袖着降书,在残破的宫殿前等待着秦军的到来。
他面如死灰,眼神空洞,曾经的帝王威严荡然无存。
王贲走到魏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姚贾上前,接过魏假的降书,冷声道:“魏王,请吧。”魏假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姚贾,走向秦军的战车。
他回望了一眼残破的大梁城,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名秦军士兵走上前,粗暴地将他推上了战车。
战车缓缓启动,朝着咸阳的方向驶去。
车轮碾过冰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大王,魏国,亡了……”姚贾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寒风凛冽,卷起残雪,打在王贲的盔甲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望着魏假远去的背影,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魏国,这个曾经雄霸中原的强国,如今竟如此轻易地覆灭,着实令人唏嘘。
“魏国灭亡,真是天意如此吗?”姚贾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王贲转头看向他,沉声道:“天意?我看未必。魏国自魏惠王后,便开始走下坡路,连年征战,民生凋敝,国力早已空虚。如今这结局,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将军所言极是,”姚贾捋了捋胡须,“想当年吴起在魏,魏武卒横行天下,何等威风!可叹魏国君臣不识良才,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一名秦军士兵走上前来,拱手道:“将军,城中百姓如何处置?”
王贲略一沉吟:“将他们迁往关中,妥善安置。”
姚贾眉头微皱:“这些人久居魏地,恐怕难以教化,不如……”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王贲摆手打断他:“不可。我大秦以仁义治天下,岂能滥杀无辜?将他们迁往关中,让他们亲眼看看我大秦的繁荣昌盛,自然会心悦诚服。”
姚贾不再言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大军开拔,旌旗猎猎,朝着咸阳的方向缓缓前进。
大梁城,这座曾经辉煌的都城,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凄凉。
咸阳宫内,嬴政听闻魏国灭亡的消息,脸上并没有太多喜色,只是淡淡地问道:“魏国,传承百年,怎么说灭就灭了?”
一旁的李斯躬身答道:“大王,魏国虽传承日久,但自魏惠王之后,便开始缓贤忘士,朝政腐败,民不聊生。如今灭亡,也是情理之中。”
嬴政点了点头,目光深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缓缓走到窗前,望着远方,低声说道:“百年传承……百年……”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去,将魏国史官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