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也不想知道。
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逃。
他见过太多被当场抓到的小偷了,他们无一例外都死的很惨,有些甚至生不如死。
压榨自身的所有价值,女的会扔进妓院里,男的则会被夺走身上一切有价值的器官。
他甚至见过一个人四肢都被削掉扔到街上,那人痛苦的呻吟似乎还在少年的脑中回荡。
少年年纪不大,体重也轻,加上四处奔波的经验和锻炼,既然前路与后路都被阻断,那就走一条旁门左道。
少年跑到一堵墙面前,找到一个着力点,纵身一跃,已是爬到了墙头。
他不敢回头去看少女和她的姐姐,心里只想拿着这二十枚银币出去避避风头。
然,一切都是徒劳的。
“去吧,星锁。”
少女的姐姐手中闪过柔和的紫光,一条由紫光凝聚的锁链便出现在她手中,玉手一扬,锁链便锁定了少年,瞬息之间,少年已从墙头被狠狠拽了下来。
不过在下来的瞬间,锁链便化作丝带垫到少年下面,倒也没受什么伤。
“小弟弟,跑这么快干嘛,姐姐我不会打你哦。”
温柔的女声再次传来,但在少年耳中确是催命符,他奋力的挣扎想要跑出去,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紫色的锁链捆住,无法动弹。
这下……完蛋了……
少年似是认命般,不再挣扎,抬起头来,却发现两人已经走在了他的面前,好奇的看着他。
“小弟弟,把自己脸遮住和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哦。”少女的姐姐笑吟吟的蹲下身来,把少年遮住脸的帽子摘下,随即大吃一惊。
少年的斗篷下是一张非常清秀的脸庞,不知是冷的还是天生如此,少年的皮肤极其白稚,如果不是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短发,恐怕都会被认为是女孩子。
美中不足的是,少年的眼神异常凶恶,狠狠的盯着少女和姐姐。
“哎呀呀,没想到小弟弟你长的这么可爱啊,就是眼神能不能再温柔点啊?”
“别说那么多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少年的声音非常清冷,不过却成功逗笑了少女的姐姐,她不禁拿手捂住嘴,但其笑成月牙的眼睛还是让少年心里一沉。
这是在嘲笑自己吗……
于此同时,少女从少年的口袋里拿到了被偷的钱袋“姐姐你看,钱袋我找回来了。”
“做得好妹妹。”女人停止了笑容,她看向少年“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们。
一旁的少女看不下去了,她有些疑惑,自己的姐姐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偷问这么多话,她们时间紧迫,不能浪费,正抬头想问姐姐,却惊愕的发现自己姐姐嘴角一流出鲜血,气息变得十分虚弱,摇摇欲坠。
少年也看到女人的变化,心里大喜,正欲挣开锁链逃跑,却发现锁链强度依旧,自己还是挣不开,也就放弃了挣扎。
“姐姐你怎么了?!”少女赶紧扶住自己的姐姐,女人在自己妹妹的搀扶下坐在了地上,看着自己手掌那不祥的黑线,苦笑一声。
“妹妹啊,姐姐接下来可能无法继续陪着你了。”
“不可能,姐姐……”少女还想说什么,但却发现那黑线已经蔓延到姐姐的脖子上,她明白了什么,无声的泪水从眼里滴落。
“为什么……”
这是诅咒。
她是和姐姐一路逃亡过来的,这是再来路上被敌人施加的诅咒,她本以为已经没事了,但没想到,这一路上都是姐姐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强撑的。
“为什么姐姐……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开我了,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吗……”少女带着哭腔,如同小兽一样紧紧靠在姐姐的怀里,感受着姐姐最后的温暖。
“妹啊……不哭不哭……”女人想要再摸摸少女的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抬不起手了,遗憾的摇了摇头,接着,继续温柔的问着少年。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的女人已是濒死之人,却还是如此温柔的询问着自己的名字,这在他的人生是绝无仅有的,怀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情,他开口了。
“我叫沐子殇。”
“子殇啊……很好听的名字啊,那么姐姐拜托你一件事,在我死后,你照顾好我妹妹,好不好啊?”
此话一出,不止是少年,连旁边哭泣的少女也愣住了,不舍和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姐姐。
为什么,要把自己托付给一个小偷啊?
女人也很无奈,她们众叛亲离,逃到这里已实属不易,身边更没有可以依靠之人,只能把希望托付给眼前的少年。
毕竟少年没权没势,又有能力照顾自己,虽然品行有一些问题,但相信以后自己的妹妹会帮他好好整改吧……
面对女人的恳求,沐子殇觉得有些可笑,我自己都难以养活,你还让我照顾好一个大小姐?
“我拒绝。”想都没想,少年给出了拒绝的答案。
“这样啊……”女人露出遗憾的表情,但很快,她面带愧疚,对着少年说“那对不起了,子殇。”
“你要做什么?”少年发现了些许不对劲,挣扎着想爬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女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举起了自己的手指,指向了沐子殇,灿烂而绚丽的紫光从指尖倾泻而出,包裹住了沐子殇。
沐子殇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同时他发现,紫光铭刻进了他的左臂,霎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失声痛哭。
“啊啊……混蛋!你干了……什么啊!”剧烈的痛苦让沐子殇无法说出完整的话,他倒在了地上,身体无助的抽搐着,就像一只死在街上的老鼠。
站在一旁的少女明白自己的姐姐在干什么,她只是一直悲伤的看着姐姐,想把她最后的身影铭刻在自己的记忆中。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是诅咒,抱歉,我也不想这样的……”面对痛的抽搐的沐子殇,女人面带歉意。
“沐子殇,在星穹的见证下,我诅咒你,诅咒你的余生将与我的灵魂为契,你的生命将为我掌握,星夜与永暗的女神啊,在此连结一切!”
刹那,星光铸成的锁链将少女和沐子殇的左臂连接在一起,巨大的法阵照印在世间,空中,似有女神的虚影睥睨于天地,朝着凡尘伸下一指。
“应允。”
“谢谢……女神大人……”
咒语念完之后,女人无力的倒在少女的身上,看向沐子殇,再次发出歉意。
“抱歉啊子殇,你的一生都被我改变了……”
在未来,少年可能会被人追杀,与巨龙搏斗,牺牲一切来保护自己的妹妹。
也有可能继续偷奸耍滑,无恶不作,忘记了身为人的骄傲,被自己妹妹杀掉。
女人并不后悔,在她决定下这一步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退路,她相信自己与少年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
落子无悔。
至于沐子殇,由于剧痛,他并没有听清女人说了什么,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不再痛了,身上的锁链也已经消失不见,欣喜之余,他便像受惊的小兽一样,迅速翻起身准备逃跑。
但是,他刚站起来跑了两步,左臂又是传来一股深入灵魂的剧痛,他再次无力的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沐子殇回头一看,却发现少女手中有一条发光的锁链,而那锁链连结的正是自己的左臂,顿时,他回忆起了在剧痛中女人对自己说的话,心里一凉。
自己被诅咒了……伴随自己一生的诅咒……
看到沐子殇呆愣在原地不再逃跑,女人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妹妹“抱歉啊妹妹,姐姐没办法继续陪你了。”
“不,姐姐你没有必要道歉的,是我太弱了,连累了你。”
“傻孩子,家人之间怎么能说连累呢……你是父母和我的骄傲,所以,你答应姐姐,把子殇培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好吗?”
“嗯……我答应你姐姐。”
“好啊,那我们拉钩。”
两个纤细的手指勾在了一起,妹妹轻轻的摇着姐姐的手指,虚弱而温柔的歌谣在四周轻轻荡漾着。
“拉钩……拉钩……不许变,变了辫……子就……会散……”
雪又下了起来。
在最后的歌谣唱尽之际,姐姐笑着最后摸了摸妹妹的头,温柔的亲在了她的额头上,随后靠在妹妹身上,了无生息。
“呜……呜呜……姐姐……”在白雪之中,少女失声痛哭着。
今天,一位妹妹永远失去了她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