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上座要是有五成的话，就提高三个点排片，场次尽量选好一点的时间段。”韩开转头吩咐坐在他身后的华影工作人员。
“韩董，不能提高了，会出乱子的。”
身为下属，说这话，会让领导不满意。
可这位工作人员还是说了，他不是傻，而是《蠢贼，钻石》的上映排片本就有百分之三十八。
华影集团下面的华影院线做为全国最大的院线，尹英东的《老城》也在华影院线上映。
韩开这人很矛盾，他既想《蠢贼，钻石》票房高，又想提高电影大盘。
对于《蠢贼，钻石》的首映礼，他很上心，可对竞争电影《老城》，他又没打压。
华影院线，明天的黄金场次被《老城》和《蠢贼，钻石》平分了。
《老城》明天的排片也很高，比《蠢贼，钻石》还高出四个点，百分之五十二。
《老城》加上《蠢贼，钻石》，就占了百分之九十的排片。
国庆节可是上映了四部电影，在《老城》和《蠢贼，钻石》的挤压下，四部电影只占了百分之十的排片，那些制片公司很不满，只是不敢说而已。
提高《蠢贼，钻石》三个点排片，就得砍其它电影的排片。
肯定不能从《老城》那砍，才上映，又是尹英东的电影，上座率肯定不低，那就只能砍那四部电影的排片。
本就只有百分之十，你再砍三个点，还让不让人让活。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就算华影权利再大，也不能这么做，不然真会出大乱子。
下属的话，让韩开立马反应过来，这排片，真不好提。
思索瞬间后，韩开低声吩咐道，“那就将那些电影的场次调一调。”
下属有些诧异。
调一调，那肯定是调到早上，中午，这种没什么人看电影的时间段，这是将其它电影打入冷宫，跟砍排片没区别啊。
但该说的都说了，韩开还是要这么办，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出事了，也有韩开顶着。
“是，韩董，明天我会盯着电影上座的情况。”
“嗯。”
韩开转回头，继续看电影。
伴随着，观众席笑声不断，电影来到结尾。
等到银幕上出现后期制作人员名单时，主持台上的灯光亮起，李竹川四人起身，跟在主持人身后上台。
“电影精彩吗？”主持人拿着话筒大声问道。
“精彩。”“好看。”“我明天还要再看一遍。”“俺也一样。”，，，，，
三面观众席上，七嘴八舌地传来扯着嗓子的回应声。
“既然大家觉得电影精彩，那可要给朋友推荐我们的电影哦。”
主持人长相甜美，以嗲嗲语气说出这种要求，三面观众席上传来比之前更大的回应声。
“我一定推荐。”“我让我全家都来看。”，，，，
主持人很自然地开心笑了笑，转身望向一旁的李竹川。
“李导，我刚才看电影发现一点奇怪的地方，我想大部分观众也发现了这点。
我代表观众采访下你，其它喜剧电影的幽默充满了阳光，可《蠢贼，钻石》的幽默，荒诞无稽，并透露着嘲讽，无奈，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是李竹川昨天跟韩开来这里，检查首映礼流程时，特意跟主持人说好的，让她这么问。
不然她能看出个锤子，那些观众和助阵明星，都只是觉得这部电影跟其它喜剧电影不同，但哪里不同，他们也说不上来。
观众和助阵明星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但影评人发现了。
在威尼斯电影节上，评委和观众都看不出来，是因为他们不懂华夏的笑料，可这些影评人一看就看出来了，电影跟其它喜剧片不一样，太悲观了。
他们每个人都早就打算好了，向李竹川提问，为什么你的喜剧电影充满了悲观。
听到主持人这么提问，所有影评人都端坐起来，紧紧望着台上的李竹川。
李竹川接过一旁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话筒。
“因为这个剧本的灵感，来自生活中的无奈。”
顿了顿，李竹川开始表演，装出神情低落的表情。
“写电影剧本前，我临近毕业。
那时候我没想过刚毕业就拍电影，跟我那些同学一样，为了找工作，我参加了很多场招聘会，投了很多简历。
现在大学生很好找工作，很多公司都要我。
但我发现，每次询问那些公司的人事，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岗位，具体做什么，所有公司的回答都差不多。
什么公司很忙，接下来有好几部影视剧要拍摄，你到时候就是导演助理，具体做什么，你来了就知道了。
后面我向已经毕业的学长询问才得知，原来导演助理这个职位，负责的工作有很大弹性。
刚毕业的导演助理，每天的工作，就是搬器材。
毕业几年的导演助理，如果不会说话，还是当苦工搬器材。
会说话，会讨好导演，那就能轻松一点，负责帮助导演，在生活上和工作上，与其它人对接一些琐碎的工作。
我那些毕业没几年的学长，大部分都还是当苦工，跟他们聊天时，我发现他们很羡慕后者，在向后者努力。
可在我看来，这只是从苦工升级为保姆。”
主持人，方志彦三人，还有台下的很多人，神色有些低落。
助阵明星，记者，影评人，观众，没一个是小屁孩。
他们不是年轻人，就是过来人。
而李竹川说的事，在其它行业，不会那么严重，但也类似，导致他们被李竹川的表演给骗了，心情跟着低落起来。
“我刚毕业没经验，公司不放心让我拍戏，我能理解。”
停顿一下，李竹川激动道，“但让我去当苦工，做好了就当保姆，我实在接受不了。”
按照自己写好的剧本，李竹川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本以为这种待遇，只有导演系的学生才有。
因为导演这个行业很特殊，要是搞砸了，最少都是亏几十万。
可后面跟其它系的同学聊天时，我才发现摄影系，文学系，美术系，几乎所有的系跟导演系一样，毕业出去都是当苦工。
那时候我还没出社会，整个人都是理想主义，认为我的未来一切光明，可与同学聊完后，理想主义崩塌了。
那时候我很苦恼，我经常问自己，毕业后该怎么办，去当苦工，为升级保姆而奋斗吗？
为什么，真实的社会与长辈和老师教的不一样？
为什么，真实社会与从书本上，电视上看到的社会，差距那么大？
我这人一苦恼，就喜欢上网闲逛。
在网上，我发现很多刚毕业工作的人都在抱怨，说公司这里不好，哪里不好，说这个同事不好，那个亲戚不好。
有一天晚上，我看到一个抱怨帖子，忍不住想跟贴，可手放在键盘上时，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父母去一个长辈家，听长辈和父母聊天时，那个长辈说过的一句。
时间太久，具体的话我不记得了，大概意思是，生活本就是充满苦难，想要过得开心，就要学会苦中作乐。
小时候不懂长辈那话的意思，可长大后回想起来，原来，从以前到现在，社会本就与我知道的不一样。
而我以前从各方面了解的社会，是所有人理想中的社会，所以老师和长辈教的，书本上和电视上的社会才那么美好。
我当时就想到，既然理想和现实有很大差距，那喜剧就不该全是理想主义的阳光幽默，也应该有反理想主义，在生活压迫下，无奈地苦中作乐。
于是，我写下了《蠢贼，钻石》的剧本。”
台下鸦雀无声，众人望着面露苦涩微笑的李竹川，心情很是复杂。
“这部电影，对外宣传是喜剧，我对外也说是喜剧。
但其实，我心里一直将它当做一部悲剧，它的出现是一个年青人心中理想主义的崩塌。”
喜剧却也是悲剧，许多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浑身一颤，然后，“啪啪！”
特制的超大影厅响起一个掌声，掌声不算响亮，但台下鸦雀无声，就显得掌声很响亮。
“啪啪！”“啪啪！”“啪啪！”，，，，，
第一个掌声响起后，三面观众席上都响起了掌声。
雷鸣般的掌声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
掌声一停，主持人开始下面的流程。
询问李竹川四人，电影拍摄时的事，然后就进入采访环节。
原本影评人是有很多问题问李竹川，不过李竹川那番表演后，他们没有任何想问的。
记者，很想询问李竹川跟柳青的关系，但韩开在场，他们不敢这么问，只能问一些有关电影的问题。
“李导，你对电影票房有预计吗？”
“没有预计，电影拍出来，我的事就做完了，票房这些是投资人该考虑的事。”
“你就不担心票房失败，以后没给人投资吗？”
“不担心，要是失败，那说明我不适合当导演，那我就可以考虑改行，我还年轻，改行应该还来得及。”
“李导，你是对拍戏不是特别喜爱，所以才不在意自己以后能不能拍戏吗？”
“我喜欢拍戏啊，要不然也不会去读导演系。
可一件事情，它不可能按照我喜欢的来，强求不来，那还不如看淡一点，走到哪一步算一步。”
记者采访过后，首映礼结束。
观众开始离场，助阵明星和李竹川等人，通过后门离开。
媒体的效率很高，李竹川回到家，洗完澡打开电脑上网冲浪时，就有几家网络媒体公司报道了《蠢贼，钻石》的首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