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两仪殿内,李二的粗重的呼吸声,无比之大。
李二此刻看完程治送来关于李象的那些言论,以及李象给出的代替均田制的国策,心头满是震惊,震惊的同时,又极为复杂。
看着最开始李象的那些言行,又在劝说着李承乾谋反,以及对他的评价,初看之时,李二是非常愤怒的。
李二自认如今他还年轻,他还有上进心,他还有更大的野心,但看看李象这个孽孙是怎么说他的?
年老昏聩,只为一己私欲,脱离初衷,等等,尽管李象没有明着说出来,但记录的这些,李二能够理解,李象就是在批评他。
他堂堂大唐皇帝,天可汗,人人爱戴、恭敬的皇帝陛下,却是被一个十二岁的稚子,评论得如此不堪,他李二,也是有脾气的。
之前被魏征怼,李二忍了,后面也是忍习惯了,但李象来怼他,凭什么?真当他李二不会发火,不会砍人还是怎么滴了?
他自己再怎么样,轮得到一个稚子来说三道四吗?
别说是一个稚子了,现在换成是魏征来,李二都没有当初的那份心态了,因为如今的他,膨胀了,膨胀得不行。
只是李二自己丝毫不觉得自己膨胀罢了。
除了这些,李象一个稚子,竟然还说着大唐的根烂了,腐烂了,李二是一点都无法忍。
他的大唐,明明一切都是欣欣向荣,一片繁华,这人偏偏却说根烂了,简直就是哗众取宠,卖弄那一丁点本事,投机取巧。
李二怎么能不怒,李象的种种言论,全都在抨击他,因为他是大唐的掌舵人,他是大唐皇帝,抨击大唐,如同抨击他李二。
还均田制不行,均田制哪里不行了?
从北魏实行以来,均田制充分说明,恢复天下民生极为有效,大唐能够从战乱四起的废墟中到如今的一片繁华,只用了十五年,其中均田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然而这样,还被李象说成是成也均田制,败也均田制,在李象说的话中,他看见了大唐的繁华仿佛随时都会在顷刻间崩塌一般。
看到这里之时,李二已经是怒不可遏,也就李象不在宫内,不然他高低得把这个孽孙叫到眼前来,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是非的混账逆孙。
随后又看到李象再次唆使李承乾造反,李二都已经麻木了,整个人都如同一个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一般。
他是真的想不通了,李象的脑袋里究竟是装了什么,一天就唆使李承乾来造他的反,他李二,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李象的事情吗?
看着李象误将程治当做李承乾的人,他是真的被气笑了,说李象聪明吧,蠢得要死,蠢得不能再蠢的那种。
但真说李象蠢吧,李二还不得不承认,李象的眼光是真的独到,通过与杨景一番了解,对均田制就有这么些想法,就能想到其中的不足。
看到这里,李二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气了,作为大唐皇帝,他的心胸,也不是狭隘的,若是真的狭隘,早就被魏征,被其他人与事给气死了。
尽管他依旧愤怒,但对于李象,虽然有时确实蠢,但这独到的眼光,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成年人。
而如今李象,不过才十二岁,能有这个见解,在他眼中已经很可以了,起码比李承乾都还要优秀。
当然,只是这一个方面,李象在其他方面的缺点,同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随后李二就对李象说的那个改变的方法来兴趣了,均田制他确实不想去改变,尽管有着瑕疵,有着不足,但均田制确实让大唐变得越发繁华,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二的震惊,就是来源于李象的这个国策。
当看完李象写的这些,他整个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在他眼中,第一反应并不是李象写的国策有多好,而是一个十二岁的稚子,一直待在东宫的稚子,出去一趟,才几天,竟然有着这么深厚的见解。
这一刻,李二都不再将李象当做天才了,而是妖孽,简直可怕,他在十二岁这个时候,都无法像李象这样。
随后仔细再看,了解清楚李象具体所写,所表达的意思,饶是李二已经见了太多大风大浪,轻易不会变色,但依旧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无他,只因为李象所写的,很是细致,对于均田制的替换,几乎考虑得很到位。
也在这一刻,他也知道为什么李象会说李承乾只要完成,功绩必然不会输给他了,因为他也这样认为。
随着逐渐冷静下来,李二的心头又是万般复杂,李象写的这些,他能够看出好与不好,但是一旦改变,就意味着变法啊,尤其是这样实行,天下世家大族,全部都会成为敌人。
饶是李二,此刻都满是心惊,已经不仅是心惊李象的才能了,更是这份魄力,李二都不由得有些叹服。
随后李二想了很多,心中可谓是各种心情都有,很是复杂,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象儿啊象儿,你可真是朕的好大孙啊,这么一个大难题,就这样甩给朕,朕若是不知道还好,但如今偏偏又知道了,让朕难做啊。”
李二很是头疼,已经许久没有让他这么头疼的事情了。
忽然,李二眼前一亮,顿时笑了起来。
“朕头疼这个干什么?不是要让承乾来做吗?不是要让承乾来造反吗?”
想到这里,李二顿时笑得无比灿烂,他现在很想知道,李承乾知道这些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来人,去叫太子前来,速去!”
李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越想就笑得越是开心。
许久,稳重的脚步声逐渐传来,李二抬头一看,李承乾已经来到眼前。
“见过父皇。”
看着李承乾乖乖的样子,李二笑得顿时更加开心了,想想李承乾像个刺头一样,让他是一点好心情都没有,再看看如今,简直就是一个乖宝宝,李二很是满意。
“坐吧,以后私下里,不必行礼了。”
看着李承乾的跛脚,李二心中顿时一疼,现在再看,他对李承乾哪里都满意,就是这个脚。
李二心头一叹,他现在只希望李象说的那个解决法子能够有用了。
李承乾当即坐好,也没有跟李二丝毫的矫情。
正在他疑惑李二因为什么叫他来时,李二却是直接将一沓纸递给他,顿时让李承乾更加疑惑。
李承乾接过,随即拿起一看,双眼顿时睁大,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逆子!孽子!等你回来看孤敢不敢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