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琳娜冷着脸站在瞭望塔上,远方闪烁的灯光如星空般璀璨耀眼,她深吸口气,倚靠在冷如冰的石柱上。
下一个,会是谁呢?
她的眸中露出少有的彷徨,她抬起头遥望天际,灰蒙蒙的天空偶尔划过一道绚丽的光晕,那是空间站上的人们思念家乡的信标。
身为首领的她,却救不了手下的性命,只能眼睁睁任其死去,这难道不是最大的悲哀吗?那一天,身为十二使徒之首的凯琳娜·西尔维亚唐突的闯入圣主的殿堂,她想知道,圣主的用意。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宣布印血刹为凤凰城城主吗?”
在圣主的会客厅里,圣主突然提及了那些陈年旧事。
“因为魔王的存在,人类只能跟天神签订盟约。
“那段时期,由于魔王的存在,圣主教可谓是损失惨重,为了对抗魔王,我不得不跟天神签订协议。而在那时,印血刹恰巧与魔王发生了分歧。为此,我也欠下印血刹一个承诺。
“现在,他是让你来履行承诺了吗?”她突然感到阵阵心寒,她对圣主的敬仰,也该消磨殆尽了。
“凯琳娜,我是圣主,你要理解。”
她真是失望透顶,究竟从何时起?一切都改变了,只是短短的几年,便已经物是人非。这还是当初的那个圣主教吗?昔日的圣主又去哪儿了?
凯琳娜很是费解,往日这个时候,美杜莎都会适时地出现在她的身边,她总是能看穿自己的心事,也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煎熬,哪怕她不怎么会说话,但多少会有人倾听。直到现在,一切都变了。
不自觉的,那副影像突然浮现在脑海:那个高空悬浮的晶石,那再次站起来的父母……
真要如此吗?她不禁问自己,身为维护世界秩序的使徒,却要犯下自己口中的罪行吗?失神久了,就连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都没发现。
“大姐头?”
细腻的呼唤拉回凯琳娜的思绪,凯琳娜扭头看着穿着粉色睡衣的唐添添,小丫头满脸的憔悴,眼睛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真不知道这丫头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她责备,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唐添添身上。
“添添不冷。”唐添添吸溜着鼻涕,傻傻一笑,而后靠在石柱上,同凯琳娜一起坐了下来。“大姐头……”她欲言又止。
凯琳娜疑惑地看着她。
“使徒……到底因什么而存在呢?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唐添添刚问完,又突然觉得这么问不妥,正要改口时,凯琳娜开口了:
“你这个问题,在多年前我就想过了。可是,知道了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不是为了存在而存在的;添添,还记得大家是怎么聚在一起的吗?十二个使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初衷,他们或许是为了身上的责任感,或许是为了心里的负罪感,可是——大家不还是走到一起了吗?既然如此,那还要答案干什么?”说完凯琳娜便从心底自嘲,明明自己都没弄明白,却还要自说自话的开导别人。真是……
小丫头听后没说话,凯琳娜看着她,后者眼中满是落寞,冷风吹的她一阵哆嗦。
“大概是因为负罪感吧!”唐添添突然说,弄的凯琳娜不明所以。
“你说什么?”
“我说,大概是因为负罪感吧!”风突然大了起来,唐添添提高了音量,在冷风中呼喊,“迄今为止,我的存在,大概都是为了抵消曾经的罪过吧!”
凯琳娜看着风中凌乱的丫头,闭口不言。她知道唐添添说的是什么,也许这丫头说得对;的确,因为唐添添的任性,休才变成今天的模样……
二十多年前,随着美杜莎的加入,十二使徒正式成立。使徒殿也因此屹立在天诛城中央,成为继教会、圣主殿之后的第三大标志性建筑。而他们,则是第一任使徒。
那一年,休·詹姆斯·威廉还是执法者一组中的执行组长。
那一年,唐添添刚从圣主手中接过计谋之笔,成为了十二使徒布谋者。刚成年的她,的确有点小任性。同样的,她也是十二使徒中年龄最小的。
因为有着与生俱来的能力,她被破格纳入了十二使徒。她成长的很快,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成为了数一数二的魔法师,这也使得她越来越骄傲。
“添添,生日快乐!”当罗塔莎将布置好的生日蛋糕送到她的手中时,她是多么的欢呼雀跃,那是她打小以来收到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天生率直的休带头唱起了生日歌,可那粗犷的声音实在是难以入耳,唐添添实在是难以忍受,当着众人的面戳中了他的痛楚。
“哎呀!真是难听死了!你的声音跟人一样都不堪入目!”
休惊愕的看着唐添添,他难以相信这话竟是出自这乖巧的丫头之嘴。
“你的声音真的很烂!”她直言不讳,全然不顾罗塔莎的呵斥。
“添添,过分了!快给休道歉!”
“凭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她如大小姐般看着所有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得了吧!不用假惺惺的给我过生日,我也不需要!”
“添添,别这么说,我走就是了。大家都是真心给你过这个生日的。”休尴尬的笑笑,急忙回避。
罗塔莎朝唐添添使了个眼神,她却全然不顾。
“添添,我们都听罗塔莎说了,你是个孤儿……”
皇甫砜刚想打圆场,却被唐添添一把噎了回去:“孤儿怎么了?我用不着你们可怜!”说着,她赌气的把生日蛋糕摔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生日蛋糕无辜的躺在地上,粘乎乎的奶油粘在众人鞋子上。
“添添!你这真有点过分了!大家好心好意给你过生日,你倒还不领情了!”脾气火爆的Gueen也爆发了。
“过不过生日是我的事,用不着你们管!”她终于成功引爆全场。Gueen率先离去,其他人皆叹口气相继离去,就连罗塔莎,也投给她一个失望的眼神。倒是凯琳娜,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我想知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一言不发?”唐添添突然中断回忆,突然对着凯琳娜发问。
“因为我知道你的过去,所以也理解你当时的感受,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任谁都会有一个戒备的心里吧!”
“那你为什么没有开导我?”她不解。
“因为我很清楚,如果过度的开导,只会适得其反。而且,就算开导,也轮不到我吧!”她故作调侃。
“我想那个时候,休哥哥肯定是非常怨恨我的,毕竟当着其他人的面羞辱了他。”小丫头突然自责起来。
“事后我去看过他,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一肚子怨气,但不是对你。”
“那是对谁?”
“他自己。自从你来到使徒殿的第一天,他便告诉过我,你很像他的妹妹。他怨恨自己没有保护妹妹的能力。”
唐添添听后沉默了,是的,她很清楚,跟休相依为命的妹妹在一次内乱中死去了,那是他唯一的亲人。悲痛欲绝的休为了不再让这种事发生,才加入了使徒。
“但是我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羞辱他,他却还依旧待我如初。”她突然觉得很是欣慰,在这人吃人的世界里,能让她遇见像他这样的人。
那个时候,她像只刺猬,无论是谁触碰到她都会惹得一身伤,唯独休没有。那个憨厚的大个子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她,却总是被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就连罗塔莎对此也无能为力。
那时的唐添添总会感到孤单,看着其他人有说有笑的,她便会异常的愤怒,别人说她不懂事,休却说她只是顽皮。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任务也随之来临。
出动的前一晚,她独自坐在窗台上,她握着那刻着金黄色符文的计谋之笔,心中充满了不安。
明天便是她的第一次任务,当凯琳娜宣布她将跟休一组时,她便一阵不满,凯琳娜对此的解释是:她是布谋者,本需留守后方,但因这次任务的特殊,不得不让其赶往前线,为此,需要一个能力强的人来做保护。
“切!就不能找其他人嘛!”
冥冥之中,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朝下看去,看见休正朝自己挥着手。
不知怎的,她一看见休便会有一种莫名的反感,是因为他的样貌?还是因为他太傻?总之就是除了反感就是厌恶。“干嘛!”她没好气的朝他喊。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明天还有任务,快去休息啊!”休像老妈子一样在下面喋喋不休,听的唐添添愈加烦躁。
“要你管!”她随手摸到一块石子便扔了下去,头也不会的关上了窗。
次日,唐添添便看到了休的头上留有一块淤青,心里还暗暗窃喜。
“休,你头怎么了?”同组的鬼谷崖川问。
“没事,被石头绊了一跤。”休憨厚一笑。
唐添添对此不屑一笑。
简单布置过后,他们便出发了。
那时,她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作战方案出了一套又一套,可唯独没做出来的,便是逃逸路线。在她看来,以她的能力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
可是,她的自负给了她当头一棒。无论她再怎么聪明,也忽略了一条漏网之鱼。而正是那条漏网之鱼,给他们一组带来了致命的打击。那也是唐添添有生以来,犯得唯一一次错误。
“鬼谷,我们兵分两路,在预定地点汇合。”休用手中的绝对之刃杀出一条血路,当他想要抓住唐添添的手时,她却任性的拒绝了。
“我没有出差错,一定是你不小心泄露了!”她对着他大喊大叫,他终于爆发了。
“能不能懂点事!”火的浪潮中,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吓得小姑娘不敢出声。
“鬼谷!走!”他不由分说的背上她,带离她冲出重围。
“我了解鬼谷,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保全自己就是万幸了。我是小组中最强的,而且也被凯琳娜任命作为你的保镖,所以只能我来带你!”这是休对她作的唯一解释。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情景上,她永远忘不掉那时休的表情,那是发自内心的着急。也就是那个时候,她突然有了一种安全的感觉。
追兵越来越多,他背着她一路狂奔。可惜,他们又一次被追兵包围。
他用骑士之力制造出一个屏障,也不顾她的反对将之裹在其中。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在人群中厮杀,鲜血溅得屏障血红,但依旧毫无变化。她知道,单单建造这种屏障就已经很费力了,更何况还需要这长时间的维持,这所需要的消耗是巨大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都这么对你了。
她不理解,一个劲的砸着屏障,渐渐的,她感觉眼眶中有东西要流出来了,面前的大汉就站在自己眼前,死守着这唯一的屏障。如果放弃她,他便会活下去,可是他却没有。
直到,他倒在自己身边,即使这样,他还要用最后一丝力量,来维持这支离破碎的屏障。
“活下去……”他无力的看着她,唐添添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敌人贯穿胸膛,曾经的无力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为什么要保护我?明明那么讨厌你。”唐添添第一次感觉眼前的人是那么的亲切,她摸着休那满是血污的脸,身体一直在颤抖,看着步步紧逼的敌人,她闭上了眼。
“如果有来生,那就让我做你的妹妹吧……”
结果并没有来生。作为盟友的天使一族恰巧经过,顺道救下了他们。
休被送到抢救室的时候,仅剩下了一口气。
好在,他被抢救回来了,可是结果却不容乐观。
“他的大脑受到了严重损害,智力严重缺失,如果想要救回他,我估计要给他换电子脑了。”
主治医师的话实时萦绕在唐添添心头,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她要是早早制订了逃逸计划的话,一切也将不会发生。为此,她感到深深的自责。
“今天是休替换电子脑的日子,你不去看看吗?”那一天,罗塔莎问唐添添时,她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她独自一人坐在大厅的台阶上,从主屏上调出了医院的画面。
休的身影渐渐出现,他躺在素白的病床上,显得脆弱不堪,周围围着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她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紧跟其后的还有盛装在容器里的电子脑。
手术室的门无情的关闭,隔绝了与世的往来,众人站在手术室外缄默不语。
“对不起,如果我跟他一块走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鬼谷崖川率先打破了沉默,自责道。
“如果你跟他在一起,那么你们会全军覆没。这次任务的责任,有人承担,但不是你。”
“添添毕竟还小……”
“小不是理由,这不能成为她任性的借口。”凯琳娜丝毫不留情面,这次任务,也同样是她的责任。
麻醉已经完成,正当众医师要进行开颅手术时,一支笔突兀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旦换上电子脑的话,他就会失去关于人的一切情感,包括他的妹妹,我不想……让他再次失去妹妹。”
那一次,她不顾众人的反对,强行留住休的人脑,在她的再三恳求下,凯琳娜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他的一切由我来负责。”
那一天,她终于像个大人一样对着大家作下承诺,看着熟睡中的休,她才明白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宿。
“你呀你!总是那么偏执;但是呢,如果当初不是你制止了手术,可能休,早已经成为一部机器了。”
“所以我在那个时候就决定了,要守护他一辈子,他连命都交给了我,我又怎么能对他置之不理呢?”
“看看现在的休,他就像是个孩子,这样的结局,你到底快乐不快乐呢?”
“没有什么快乐不快乐的,只是习惯了而已。曾经的你对某个人总是置之不理,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即将死去,你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好在幸运,你拥有了他。你骑在他的背上向着天空许下誓言,可能在别人眼里他就像个孩子,但他在我眼里,是唯一的哥哥。”
凯琳娜看着随风摇晃的唐添添,怔在那里许久才回过神:“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如此的依赖你,就像当初的你依赖罗塔莎那样。”
“……所以大姐头,我希望你能让我去——计谋之笔的力量越来越薄弱了,但在一定范围内,还是可以的。”她开口了,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准。”凯琳娜一口否决。
她也预料到了这般情景,也不再强求,只是眼神中的失望出卖了她,她轻声诉说着:“我真不该让他去的,他很偏执,没有我在身边,他会不知所措的。”
“所以你就想接替他?添添,我想你该知道这次任务的危险性。”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想再让休哥哥冒险了,我已经欠他够多了。”
“所以你就想以身犯险?”
唐添添笑而不语。
“已经失去这么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了。”凯琳娜背对着她,轻声说,仿佛已经无计可施。
“真是的!我欠他这么多,哪能还得清啊!”她故作惆怅,又莞尔一笑:“所以只能做他的妹妹喽,而且我也只认他这个哥哥,我不希望他再出任何事。”
凯琳娜转身看着眼前消瘦的身影,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她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她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的丫头,心底终于做下决定,随后又作补充:“……照顾好自己,平安回来。”
“嘻嘻!好的啦好的啦!又不是什么大事!添添能应付的!”唐添添故作轻松,她站起身,将外套还给凯琳娜。
“大姐头,添添走了。”
“我等你回来。”她尽量不去看唐添添,这次行动,上面不会给予任何批准,只能算是唐添添的擅自行动。她,无法插手。
风渐渐大了起来,周围愈发的冷了。
凯琳娜点燃一根香烟,烟草的味道顺着鼻腔涌入脑海,那原本动荡的心多少有了点平静。她望着唐添添的房间,小丫头屋里的灯还亮着,在夜的衬托下却是那么的渺小。
直到烟蒂烫到手指,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随风飘荡的烟灰,原本迷离的眸子终于变得清明……
唐添添看着手中的相片,白皙的小手轻触在上面,泪水在她的眼眸中直打转,她深吸口气,将相片收入手环当中。
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大家对她的包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一次又一次,她会尽着最大努力让每一个人回来,但是这次,估计她做不到了。
唐添添擦拭着渐渐失去光泽的计谋之笔,一滴泪无声的滑在上面,与冰冷的笔身交融在一起。她突然破涕一笑,单手结出法印附着在计谋之笔上。
“是啊!为了你们,与神作对又如何呢?”
……
轰轰轰!!!
休·詹姆斯·威廉一路过关斩将,阻挠他前进的人统统倒在那已被血沾染的绝对之刃下。
“休哥哥啊,要记住哦!无论谁挡你,都要不留余力的打死他哦!就算是神,也拦不住休的。”
仿佛小丫头就在身边似的,休傻傻的笑着,手中的绝对之刃一次又一次的落下,冲鼻的血腥味将他团团包裹。
“糖糖放心,休很强的。”
罗塔莎无力的倒在地上,她的身上满是伤痕。
“再跑啊!你不是很强吗?”祈冰新托着耀辰弩从阴影中走出,再次扣动扳机,箭矢精准的嵌入罗塔莎的腿上,罗塔莎冷哼一声盯着祈冰新。
“想不想尝试独眼的滋味?”他讥讽着,抽出一把弯刀贴在罗塔莎脸上。
罗塔莎冷眼相对:“我真后悔没把你的另一只眼弄瞎!”
“放心,你没这机会了。”他冷笑,手中的刀快速划过。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影梦?”他挣开他的手,“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任务进度……是不是又出了岔子……”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祈冰新,轻轻拿下他手中的刀,莞尔道:“祈冰新,我很清楚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祈冰新语气渐冷,“让我任意处置的人是你,让我收手的人还是你,你在耍我?”
“不不不!怎么会呢!”影梦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摆手道,“这是时飞大人刚刚通知的,我也没办法啊!你要知道,我也只是个打工的。”
祈冰新用仅剩的独眼看着影梦,眸子里像是隐藏着一条毒蛇,继而又看了看罗塔莎,后者脸上满是不屑。良久,他收回刀刃,一把将罗塔莎甩给了影梦:“别让她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好好……另外,总部那边已经将义眼往这边发送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你那只眼也能重见光明了。”
“最好这样。”
影梦架着体力透支的罗塔莎,绅士的对她笑笑:“罗塔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罗塔莎挣扎着,熟悉的锁链再次缠绕在身上,她不禁问:“你们到底想怎样?”
“呵呵,这不是你能关心的。时至今日,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
“哼,我没什么担心的。”
“吆?还想指望有人来救你?”影梦嗤笑,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哦!我差点忘了,是有人在来的路上,还干掉了不少影魔。”
罗塔莎眼眸一亮。
影梦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也没关系,我已经观察过了,所以也想到了应对方案,而且已经开始实施了——不就是个傻大个嘛!”
罗塔莎轻声嗤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笑某些人无知而已。”她不去理会影梦的冷眼。
“什么意思?”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傻大个。”罗塔莎纠正道,“不过,他身后的人,会让你们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影梦注视她良久,继而笑着点头:“那好,我正好有闲暇的时间,来找一找这意想不到的收获。”……
“弟弟啊!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对方有着活下去的权利。”
黑暗中,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在哪儿?”普易斯遥望四周,周围一片漆黑,有的仅是水珠滴答滴答的声音。“我……死了吗……”
他摸索着,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团亮光,紧接着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那人撑着一把伞,亮光紧紧包围着他,直至露出那清秀的面庞。
“是你。”普易斯麻木的看着他。
少年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毫无预兆的,一团红光将普易斯团团包围。
“你要干什么?”普易斯刚要挣扎,却突然感觉到身体异常的充沛,力量多的像要溢出来似的。“好舒服,这到底是?”
一股记忆渐渐浮于脑海,普易斯闭着双眸,感受着这片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然后他睁开眼,眸子逐渐变为琥珀色。并在少年面前单膝下跪。
“欢迎回来,昔拉。”……
唐添添在一处密林外停下,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注视着黑压压的丛林,她一跃而起,站在了一棵树冠上。
“好,就是这儿了!”计谋之笔挥舞,久违的符文再次萦绕在笔杆周围,金色的荧光从笔尖处流出,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她有着世间最精明的大脑,她的职责不仅是在后方布谋,在那次任务失败后她便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不留余力。
现在,正是需要她之时……
“休哥哥,能听得到吗?”正在行进中的休突然听到了唐添添的声音。
“糖糖!!”他大喜。“休一直有听话的。”
“嗯嗯,休哥哥真乖,不过现在糖糖要休哥哥回来哦!”
“是不是休做的不好?糖糖嫌弃休了?”休有些沮丧。
“不是啊!休哥哥最棒了!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让休哥哥去哦!快点回来吧!糖糖还要给休哥哥讲故事呢!”
“好啊好啊!休最喜欢听糖糖讲故事了。”
唐添添睁开眼,脚下突然发力,整个人腾空而起。
“开!”她的声音不再稚嫩,而是充满了威严,计谋之笔在她的手中光芒大放……
一名负责看管的初级影魔突然浑身一颤,而后一脸心悸的看着同伴:“哎,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啊?什么啊?”
“就是那种凉嗖嗖的感觉啊!”说完还搓搓手。
“切!是不是害怕了?”同伴调侃着,表示理解的摆摆手,“人之常情,我刚开始加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不过适应了就好了。”
“谁害怕了!要不是看这次酬金高,我才不会接这任务呢!一个女人就把我们搞得乌烟瘴气的!”
“嘘!仔细听!有人来了。”同伴竖起了耳朵,“我去看看。”说着便朝发声处走了过去,
天渐渐阴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蔓延大地。
死一般的寂,雨水滴答的声音令人心烦。
一声尖叫打破耳膜,那人赶紧做出防御姿态,与此同时一道人影瞬间冲出来到眼前,寒芒接踵而至。
“敌袭!”他赶忙发出讯号,武器与来者碰在一起;闻讯而来的影魔一同上阵,直接将来者斩于刀下。
“哼!单枪匹马就赶来送死!”那人啐了一口唾沫,良久后才看清那死于乱刀下的尸体——正是刚刚去查看情况的同伴!他的大脑嗡的一下炸裂开来,他环视四周,周围的影魔已经开始了自相残杀,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敌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便已有数把刀刃迎面而来……
绝对之刃凭空出现,隐藏多时的休一刀斩开房屋的结印,打开了禁锢已久的门。
罗塔莎被外面的响动惊醒,她顺着已开的门看着站在雨里的休,以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淡淡的笑了笑。
“罗塔莎,休接你回去。”……
时飞坐在彩绘玻璃窗下,一坐就是一整天。
玻璃窗的光线在古老的城堡里安静而又沉默地走一圈,倾斜又直立,直立又倾斜,从阳光稀薄的清晨到光彩厚重的傍晚,从空灵幽林的宁静致远到苍穹渲染的浓墨重彩。
时飞略带玩味的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猩红的液体折射着阳光发出迷人的光。
“唐添添……”他呢喃着,眼睛瞥向定格在全息面板上的通告,那是影王亲自下达的指令:带回罗塔莎·维多利亚。
“两个人,该怎么取舍呢?”他自顾自的表演,脸上的表情似是痛苦似是欢乐,他放下酒杯,手指在桌面上跳动。“唐添添……罗塔莎……计谋之笔……影王……”他如疯子般喋喋不休,所有动作又在下一秒转瞬即逝,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他划掉影王发来的通告,发起了通讯。
画面接通,一名白种中年男人出现在画面中。
“影王下达任务了……”
……
影魔接连自相残杀,看着那一个个惨不忍睹的尸体,影梦直接找到了祁冰新。
“搞什么?!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我们在明,对方在暗……根本无从下手。”对此,祁冰新也是无可奈何。
影梦的眉头皱了又皱,从昨天到现在,与总部的联系一直没有恢复,现在倒好,又一次让目标跑了。他感到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我大概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了。”
“谁?”
“布谋者。”影梦阴着脸,警惕的扫着四周,“估计现在,我们都进入了她的计算之中。”
“那怎么办?”
“放心,联系中断,时飞大人肯定会派援军过来,我们的任务还要继续。哼!幸好我留了一手。”影梦从手环内拿出一个终端,上面显示着一个正在移动的坐标。他看着若隐若现的坐标,得意一笑:“我在她体内种植了纳米虫。”
祁冰新第一时间分散了集结在一起的影魔,现有的人马已经缩减到原有的一半不到。
“增加他们的酬劳,分配新的随机暗号,分散前进,我们马上出发。”
……
“阿嚏!”唐添添吸溜着挂在鼻子上的鼻涕,感冒未好的她感觉脑袋昏沉沉的。由于罗塔莎的伤势过重,逃离的速度也降了又降,她不得不继续维持现有的状态。
将药剂注射入身体,这才感觉脑袋好受些。唐添添默念咒语,已经黯淡无光的计谋之笔再次散发光芒,只是这次的光芒比之前削弱了不少。
“很接近了。”影梦看着逐步接近的坐标点,加快了脚步,“罗塔莎受了伤,纵然那个傻大个再怎么厉害,也不得不降低速度,我们要利用好这点。”
“只是,那个布谋者很麻烦。”祁冰新看着再次锐减的人马,隐约多了点不安,这种情绪,他在其他人的脸上也看到了。
“二堂主的援军已经到了,另外,他已经派部下去找那个布谋者了。”
闻言,祁冰新露出了一个拭目以待的笑容。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这片方圆数百公里的原始森林,在夜的衬托下犹如一片扭曲的黑洞,数以万计的树叶在风的摩挲下整齐作响,惊得云雀胡乱扇翅。
轰轰轰!!!用来防御的陷阱接连触发,唐添添隐藏在黑暗当中。
“作为布谋者,不好好待在大本营却随便乱跑,这的确很让人头疼啊!”
火光中,一个身上覆满器械的人显现出来,明如日昼的眸子直盯着阴暗处的唐添添。
在他的视线里,前方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的热成像影像。
“我当时谁呢!原来只是个电子人。”唐添添嗤之以鼻,脚下却不断与他拉开距离。
电子人,在人类世界已经成为了军队的主体,没有感情、没有痛觉、只是一部简单的杀戮机器而已。
那人不为所动,化为利刃的手臂转变回来,他看着现身的唐添添,僵硬的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在唐添添眼里是那么的狰狞。
她扫视着四周,不知不觉中,她已被电子人大军所包围。
远方的震动,影梦也感觉到了。
“那边已经找到了,就剩我们了。”
“是啊!毕竟,二堂主的Ghost部队是最为难缠的——毒蛇。”
电子人接连瘫痪,但数量依旧不减,反而还有增多之势。唐添添已是大汗淋漓,她的脸上无一丝血色。
“该死!真是没完没了!”她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身体的速度渐渐赶不上精神的透支。就好像又回到了那次任务。只是这次,不再有休,只有她自己。
电子人接连不断的攻击,论计谋,她是独一无二的;但论战斗,她是十二使徒中最弱的。她回首,刀刃无声的从地底钻出,径直贯穿了她的身体。没有鲜血四溅的画面,唐添添的身体刹那间分崩离析,这只是她留下的一个分身!
毕竟是电子人,他们没有人类的情感,所以也无法改变他们大脑对外界的认知,只能一步步瓦解他们的包围。
法印结出,道道利刃将唐添添包裹,形成一层又一层的保护屏障。上前的电子人皆被利刃扎成了筛子。
刀刃碰撞再碰撞,干枯的树干上洒满了鲜血,休喘着气,将罗塔莎死死的护在身后。绝对之刃那惨白的刀锋,已被血染得通红。
他们面前,电子人不断的逼近。
爆炸迭起,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遍地残骸下,唐添添倔强的立在那里。白皙的小脸被弄得脏兮兮的,粉色的战斗服上也烧开了好几个大洞。
她大口的喘着气,发丝粘着汗水黏在脸上、额头上。她已经察觉到了,休那边有麻烦。
“上。”一道声音响起,剩余的电子人如疯狗般冲向唐添添,各种怪叫夹杂在一起,她眼神怜悯的看着冲向自己的疯狗,计谋之笔的虚影在身后显现。
“没救出罗塔莎姐姐之前,我可还不能死啊!”
夜空被笔的虚影照亮,绚丽的光芒如同日昼般洒向大地。
“罗塔莎姐姐,快走!”光芒中,唐添添的声音传入罗塔莎的耳朵,休也听见了。
“糖糖,休这就去找你!”休欣喜的说着,却被唐添添一口否决。
“休哥哥,你难道忘了吗?你答应过糖糖的,要带罗塔莎姐姐回去的。”
“可是添添,我们不能放下你不管!”罗塔莎也有些急了。
“嘿嘿!罗塔莎姐姐,不用担心,添添会去找你们的。”那边轻松的笑着,包围着他们的光芒愈发温暖。
当众人回过神来时,面前的二人已消失不见。即便影梦再想要追踪坐标,也找不到任何信息。
“真是的!让他们逃了。”影梦不甘的看着远方,远方的光芒逐渐溃散,消失殆尽。
祁冰新看着影梦,带来的人马,仅剩下了他们二人。
“回去吧!任务失败。”
将他们送到安全位置,唐添添无力的倒在地上,所有的分身接连崩溃,计谋之笔在她手中也变得黯淡无光。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用空间转移魔法。这次之后,她将没有任何魔力。
她看着天,眸中多了一丝欣慰。上一次,是休用命救下了她;现在,她终于偿还了。心中的负罪感终于释怀,她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对不起啦,休哥哥,以后不能给你讲故事了。”
电子人越过尸横遍野,来到了唐添添身前。
然后便是一道红光闪过。
唐添添听着周围的动静,当她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双漠然的眸子。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她面对着他,轻声说。
少年撑着伞,默默地看着她。
“很遗憾,你来晚了。”她想笑,却已没有任何力气。她突然好想摸摸他,她看着他,眸中充满了期待。
少年愣住了,良久后,他拿起了女孩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我在……哪儿?”楚思羽茫然的看着她。
女孩松了口气,淡淡一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他疑惑:“你认识我?”
女孩摇摇头,露出两排大白牙,她的牙真的好白。
“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为什么?”
“想让你看清这个世界。”女孩的声音很轻,楚思羽很费力的听着。
“我在看。”他回答,想着这个回答应该不错。
女孩却摇摇头,说:“不是让外面的这个家伙,是让你自己。”
“我听不懂。”
“那个家伙控制着你的身体,我要你把它夺回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楚思羽有些糊涂,“我就在这儿啊!难道这是梦吗?”他半开玩笑。
女孩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他的笑容渐渐凝固:“这真的是梦?”
“那个家伙会伤害所有人,包括你喜欢的那个女孩。”
“我没有……”他想辩解,却被女孩一下打断。“那不是你,那只是一个欲望。他需要心核,你也如此。”
“我有些乱……让我静静……”
“我想你帮我一个忙。”她不等他回答,继续说,“如果你见了休哥哥,就替我把剩下的故事讲完,就说:哥哥打败了坏巫婆,拯救了那个小孩,所以呢,那个任性的小孩就有了一个哥哥,她整天跟在哥哥身边,跟哥哥讲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可是呀!她却很怕,她怕离开哥哥,离开了哥哥,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在说什么啊?谁是休?”他想问个清楚,女孩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最后,他看见女孩哭了。
“跟神作对真的好累啊!添添累了,要睡了。”
“喂!喂!别走啊!你到底是谁啊!”任凭他怎么呼唤,周围都不再有任何;有的,仅是无尽的黑暗……
冷风吹过,唐添添安静的躺在灰烬下,少年撑着伞,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突然,很火热的,很明亮的,一团火球毫无预兆的从虚空中袭来,带着满腔的愤怒,带着划破空气的犀利。
少年携着伞轻松躲过,却跟那女孩拉开了距离。
“离她远点。”皇甫砜冷着眸,空中的炼金核心将女孩温柔的包裹在内。
少年有几分失神,待他回神后,噬灵伞已在半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控制着海神权杖的海未央将伞打到一边,冷冰冰的魔法哗哗的打在少年身上。
“走。”他保持住自己的理智,带着海未央迅速撤离。少年看着渐远的他们,捡起落在一旁的噬灵伞,轻轻拍打掉上面沾染的灰尘……
凯琳娜看着殿堂中央的彼岸花,眸中的那圣洁的花朵,再次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