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岳灵珊偷偷观察师兄,见方云华一脸坏笑,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开始纳闷起来。
她几口将汤喝光,擦了擦嘴这才问道:“师兄,咱们今天做什么?继续去林家守着吗?”
方云华摇摇头,起身推开窗户,凝目望向西门大街。
远处的草棚边,衣衫褴褛的百姓排起了长龙,空气中隐隐传来米香。
因为林家施粥放粮,福州城的人越来越多,平日难得一见的穷苦百姓,近日几乎到处都能看到。
“毕竟是一方豪绅,林震南倒也不蠢。”
方云华叹了口气,摇头道:“只可惜,对武林中人来说,别说是裹挟百姓,就连杀官也是常事。”
岳灵珊来到窗边,看着那些扶老携幼、围在草棚边等待领粥的百姓,眼中露出一丝担忧。
这次闹这么大,无法收场怎么办?
“或许,咱们不该提醒林家。”
她看向身边师兄,颇有些后悔的说:“毕竟爹爹只是让咱们来瞧热闹。”
“师妹,你错了。”
看着远处那打着镖旗,向着镖局狂奔的骑士,方云华嘴角勾起:“你是来看热闹,我可不是。”
“那你来福州做什么?”
岳灵珊陡然一惊,下意识说道:“师兄,你可千万别乱来了,武当派的事可还没完呢!”
“怎么会?”
方云华哑然失笑,转身回到桌边,摊开纸捻起狼毫写了几笔,旋即转身向楼下走去。
“师妹暂且歇息,我让人去林家提个醒,讨债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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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
大花厅。
林震南神情恍惚,满脸都是绝望。
“你说南少林,不仅不愿派武僧,连法事也不做?”
林夫人难以置信的问:“这到底是为什么?”
史镖头一把撕开裤腿,露出淤青肿胀的膝盖,苦笑道:“我倒是想知道,可是人家不见我啊。”
砰!
林平之一脚踹翻案几,怒不可遏叫道:“这群假和尚,收了恁多香火,连一衣带水的乡亲都能见死不救,他们到底念的什么经、拜的什么佛!”
“少镖头可说差了。”
史镖头放下裤腿,一面拿药酒揉着伤处,一面叹息道:“他们收租子、放印子,一个个可有钱的很呐!哪里会指着几个香火钱过日子?”
“不来就不来吧!史兄弟先坐下说话。”
林震南冷笑两声,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平之,咱们林家是死是活,现在就全指望方少侠了。咱们这几个人中,孟姑娘不能动,剩下的就你见过他。”
他盯着儿子,缓缓道:“你现在去后院,带上当日见过他的兄弟,到城里仔细找找、问问,说不定就能碰上了。”
林平之点点头,面色凝重的出了花厅,飞快奔着后院跑去。
见儿子离去,林震南看向下手管家:“福伯,劳您现在走一趟,告诉龙虎山各位道长,就这三五天,看看有没有好日子。”
福伯微微躬身,没有多说退出花厅。
他刚走到镖局门口,就见一队镖师翻身下马,为首那人正是镖局武昌分号的管事万全。
万全擅使地躺刀,身材魁梧敦实,然而此时此刻,他那紫红的面膛竟毫无血色,双唇更是青得如肺痨鬼一样。
“万镖头!”
福伯惊诧喊道:“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福伯。”
万全无力地抬抬手,只当是见礼了:“总镖头在哪儿?那年轻人来了吗?”
“老爷在大花厅。”
福伯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说的那个年轻人,少镖头倒是碰见了,可是没到咱们镖局来。”
没来镖局?
万全身子打飘,几乎站立不稳,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没事,没事,肯定没事......”
他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自言自语般念道:“交货了不拿钱,天下哪有这么做买卖的?没事,他一定会来的......”
说着说着脚步渐快,逃命般冲进了镖局里,后面百十人也跟着追进了大门。
和万全关系没那么亲近的,一进大门便四散开来,去找熟识的朋友打听城中情况。
与万全亲近的四人,则各抱了个木盒快步追了上去,免得自家镖头出什么问题。
四人追到花厅外,探头瞧见堂上坐着五人,除了熟识的林镖头一家、史镖头、万镖头,还有个眉目如画、身材婀娜的青衣女子。
正要多饱一饱眼福,便被万全叫进了屋,又说放好盒子自去休息。
四人放好盒子刚要告辞,忽听万镖头又说道:“牛三儿,你再辛苦辛苦,去镖局门口喝茶休息,如果见到那年轻人,立刻过来叫我一声。”
牛三儿应声去了,花厅再次安静下来。
“老万,你怎么搞成这副德行了?”
史镖头惊讶道:“再急着赶路,也不用这么拼吧?”
万全没有立即回话,冲上首林震南抱了抱拳,自顾自坐到一边,掏出根人参慢慢嚼了起来。
众人正惊讶于他的态度,便见万全鼻孔突然一红,毫无征兆的流出两道鲜血。
万全自顾自嚼着人参,也不去管脸上的血,即便血流到嘴里,也就这样和着参肉吞下肚。
几人被这副场面震住,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大花厅一时间竟落针可闻。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随着最后一根参须被咽下,鼻孔的血也陡然止住。
万全抹了抹下巴,摇头苦笑道:“要是你们和我一样,每两个时辰鼻子流一次血,用不着连续四天,两天就我这个德行了。”
“这世上真有这种武功?”林震南张大了嘴,转头望向夫人,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金刀门也不过传了两代罢了。”
王氏摇了摇头,无奈道:“很多武林典故,别说我,就是我爹爹也不见得知道。”
众人有些失落,忽见一个家仆跑进花厅,举着一根苇筒气喘吁吁的说:“老爷,武昌府来信了。”
林震南连忙接在手里,他颤抖着取出纸卷一看,随即“哎呀”一声跌倒在地。
林夫人惊叫着扑上去,扶着丈夫回到椅子上,剩余几人离得远了些,也纷纷上前递茶顺气。
忙了小半刻时间,林震南终于缓过来,这才松开紧握的右拳,示意夫人拿走纸卷。
王氏迟疑着展开,旋即身子一颤,神色颓然的坐回太师椅上,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真是青城派,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