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冬夜。
寒风如刀!
清越越的江水在冷风中微微晃动,仿佛一条缠绕在群山峻岭之间的黑色绸缎。
月色暗哑昏沉无光,犹如一颗眼睛,一个垂垂老人的浑浊眼睛,静静的凝视着人间。
半月湾中波光粼粼,几点橘黄的渔火摇曳在沙沙作响的芦苇丛边,天地一片肃杀之意。
整个渔花村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几户高墙大宅通宵点着灯火。
而在半山腰的杏花小院,心安正扎着马步,在一片黑暗中遥望着山下宁静的村子。
他现在习修火眼金睛术已经不再点香火,而是以山下村中的灯火为目标。
伴着目力增强,那隔了数里远的微弱灯火在他眼中也似近在咫尺清晰可辨。
心安最喜欢看的就是王家大宅门头上悬挂的那两只灯笼,明亮如星,仿佛清瑶的双眸一般。
但是今日因为风大,那灯火不停摇曳晃动,晃得心安有些心神不宁。
他练了一会,有些心烦意乱,转过头去不再看那灯火,而是开始习修大岳诀。
如此约有半个时辰,气运十二周,吞吐三千口,这才停了修炼。
他看了看昏暗的月光,再感应着山风,略一思量,还是回屋将黑弓一背直接出了小院。
山风阵阵,树叶哗哗作响,竹林摇晃,彷如江中巨浪。
他一个人在黑暗中快步而行,心中烦闷在寒风中稍显平息。
翻过红花山,再沿着九曲峡谷走上几里,然后随便选了一座大山攀登而上,不过几个闪动就变成一团黑影融入了夜色之中。
而在新安江上。
十几条船彷如黑色水兽慢慢的从大江之上悄然折入了半月湾的码头。
就见一个个黑影如幽灵一般潜入码头两户渔船之上,随后摇晃的渔灯猛然一暗,整片河岸再没了一缕光华,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一个个黑衣人从船上跳到岸边,然后再潜伏在岸边一大片芦苇荡中。
如此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船上人影才慢慢消失,而在那芦苇荡中已经密密麻麻蹲了数百人。正是血龙寨的那群亡命之徒。
“咕咕~咕咕~!”
伴着几声鸟叫,血龙寨主确认全部人手已经到齐。
便有五六个身手敏捷的山匪猫着腰沿着河岸慢慢向村中摸去,待到临近村落,几人却折身跳进了旁边小溪中。
“呜呜~”一番探查之后,几声鸟叫再次响起。
众人得了信号,七八人一队,五六人一组,借着夜色掩护潜入了河道中。
因是冬日,河道中水流很小,两侧大块的卵石都已经露出水面,众人踩着石头慢慢摸进了村子。
“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邦邦!”打更的梆子敲得清脆悦耳,在寒风中传得极远。
因为天冷,打更的今日有些偷懒,只在主路两头敲了两次,便早早的钻回了被窝。
原本村子和王家共同组建的巡逻队,也因为黑风寨子的覆灭变得形同虚设。
再加上天气愈冷,巡逻队的五六人只在一更的时候在村里转了两圈,就在队长的带领下躲进了房间喝起酒来。
此刻听到两更的梆子,队长慢慢放下酒杯嘟囔着,“大壮,你出去转一圈。”
大壮正喝的快活,一想外面的寒风,顿时有些不情愿,但是队长吩咐又不能不去,只得摸起一柄钢叉,起身推门而出。
“呼——”才探出头,就被一股冷风钻进了脖子里,他只觉浑身一个激灵,就想躲回房间,但是又怕队长咒骂,便一咬牙拎着钢叉冲进了风中。
沿路走了几十丈,找了一个背风的巷子尿了一泡尿,然后靠着墙蹲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快步朝房间而回。
这巡逻队的位置早已被山匪探的一清二楚,几双眼睛皆在暗处盯着房间情况。
“咕咕~”看到那人回去,便有鸟叫响起。
众人立刻沿着溪流朝村中疾驰而去。
渔花村沿溪而布,犹如盘龙,其中王家大宅所处的位置正是居中龙背之上。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已经从河道潜行至村子的中心位置,等所有人全部到齐,又一声嘀嘀鸟叫。
众人这才从河道爬出来,直奔王家的小巷子而去。
就见一团团黑影仿佛出洞的猛兽,直奔那两盏摇摇晃晃的灯火大宅而去!
就在此时,天空猛然一暗!
不知何时天空突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云潮,彷如一只洪荒巨兽一口就将那昏昏沉沉的圆月吞入肚中。
伴着黑云显出,狂风紧随而起,如乱流一般从九霄之上吹向十万大山深处,
“呼啦啦——”将山间的树林吹的猎猎作响,无数树枝更是在这一波劲风中直接撕裂甩飞出去。
“怎么起了妖风!”一个山匪低声道。
“正好!月黑风高杀人夜!”众人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迎着狂风冲向了王家大宅。
而在百里之外,
齐云山顶一座道观之中,一个老者手掐法诀猛然睁开了眼睛:
“咦——魔物!?”
但随后他双手如轮一番推演,却面带惊讶摇了摇头。
“天象混乱,妖魔难辨!奇怪奇怪!”
言罢,老者浑身光芒一闪,整个如鬼魅般消失在道观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赤红光芒彷如流星一下射入了那黑暗云潮之中!
“轰隆!”一声震天响动,犹如冬雷炸响!
“咔嚓!”一道闪电彷如金龙横贯天际!
“咔嚓~!”紧接着就是第二道,第三道!
一道道闪电纵横交错,犹如蛟龙飞天张牙舞爪布满整片天空,天地一片煞白!
黑暗的云层也在一瞬间被照的通通透透,其间彷如有一道赤红光丝正在其中穿梭游走。
随后惊雷一顿,天地再陡然一暗,如此白昼与黑暗交替之间,狂风呼啸卷积着云潮涌向人间,暴雨瞬息而至!
“叮叮咚咚!”
“噼里啪啦!”
黄豆大的雨珠打在新安江广阔的江面之上,点出一圈圈涟漪,彷如黑色的光晕。
打在泊云堂屋后的宽大芭蕉叶上,彷如阵阵鼓点。
打在青石路面,溅起缕缕灰烟,彷如薄雾。
打在一众山匪的脸上,瞬间迷蒙了眼睛。
“冲啊!”数百山匪在这震天动地的雷雨声中,搭起一座座人墙,如潮水般冲入王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