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今天的早朝拖成了午朝。
嘉靖的兴致特别好,各种平时不问的事情一件一件地问,还问的尤为详细。
等到散场时,已经到了未时。
所有官员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几位身体不好的阁老更是差点晕倒,好在嘉靖体恤,给他们搬了椅子坐着议事。
锦衣卫同知陆松走出皇宫,刚擦了把头上的虚汗,便见一名身穿总旗服装的校尉跪倒。
“陆大人,卑职鲁珲奉陆千户大人的命令,前来向您报到。”
“报什么到?陆千户人呢?”
陆松一头雾水,儿子立了军功,调回北镇抚司,这都两天过去了,不仅人没见着,连随从陆忠也没有回过府。
鲁珲中气十足地回道:“千户大人外出查案去了,特让卑职向您报到,千户大人已经将卑职调入北镇抚司,任百户。”
“什么?”
陆松大吃一惊,锦衣卫的人事调任怎么可能由儿子说了算,就算他是二把手的同知,上面还有都指挥使压着,也还有跟他平级的同事盯着。
儿子简直是胡闹。
不过陆松并没有表现出来,现在午朝刚散,不少官员自他身边走过,满是狐疑地望向两人
“你先起来,跟我找个僻静的地方详细说来。”
“是。”
皇宫之外,陆府的仆人牵着两匹马正在候着。
陆松让鲁珲骑上了另一匹马,两人向西苑的方向跑去。
此时天寒地冻,西苑根本无人游赏,一路冷清得连只乌鸦都看不到。
直到确定无人,陆松才停下马。
“同知大人何以这般谨慎?”
鲁珲原以为陆炳胆大包天,任性妄为,是仗了父亲的官威,没想到陆松长得像个儒生,行事更是小心翼翼,完全就不是他想象中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堂上官。
陆松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陆炳究竟为何要将你调职擢升?”
“卑职也不太明白,或许是因为卑职替千户大人牵了一夜的马。”
“什么意思?”
鲁珲从陆炳皇宫门口抽打校尉,到北镇抚司力压左千户,打伤一干探子,又领着人去大兴皇庄查案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听得陆松一阵阵头皮发麻。
“这个逆子!这个孽障!才立了稍许军功就敢如此嚣张跋扈!”
“同知大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事了,你先回去等调令吧。”
“多谢同知大人!那这匹马?”
“留在这里。”
鲁珲兴高采烈地跑步走了。
留下陆松对着两匹马发呆。
打伤校尉一事倒好处理,反正嘉靖没有责罚他,旁人也不会再揪着不放。
调人之事,自己也能周全。
但去大兴皇庄查案,这不明摆着捅马蜂窝吗?
大兴皇庄的真正拥有者,谁不知道是嘉靖的皇叔衡王,三十年没有解决的难题,陆炳一个副千户岂能翻天。
“唉,文孚以前性格沉稳,遇事绝不会如此冲动,莫非在蓟州呆了两年,真把自己当成大头兵了。”
陆松绞尽脑汁为儿子善后时,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夏瘐,正在听取几名探子的汇报。
啪!
一只精致的钧窑茶盏飞了出来,在地上摔得粉碎。
“夏大人,卑职受伤是小事,可陆炳这样做,分明是没将夏大人放在眼里。”
“是啊,今日天不亮,他就怂恿左千户带着人,跟他去查大兴皇庄了,这不是明着挑衅夏大人吗?”
“就昨晚那个架势,我们这群兄弟还以为陆炳已经当上了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夏大人另谋高就了呢。”
“可不!如果不是夏大人回衙门,我们真以为北镇抚司改姓陆了。”
夏瘐越听越火,拍着桌子叫道:“反了反了,本座才是这衙门的头,他陆炳算哪根葱!”
“但陆炳与当今皇上可是吃着同一个人的奶水长大的,夏大人,万一皇上要给他脸面?”
提到嘉靖,夏瘐并没有收敛,脸上神情反而更加嚣狂。
“奶?本座小时候有五六个奶母,本座是不是要将她们的儿子全供起来啊!”
“哈哈哈哈哈!”
探子们哄堂大笑,总算出了一口昨夜被陆炳欺辱的恶气。
“真不知道陆松如何教育儿子的,大兴皇庄拥有一支装备精良的私人武装,就算我们北镇抚司的人全部到齐,也未必能将人带回。”
“夏大人所言极是,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他们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折在那里了吧?”
夏瘐阴恻恻说道:“希望万伍下手有点分寸,留他一口气,本座也好向皇上交差。”
“万伍做了那么多年庄头,这点眼力价应该还是有的,真把人搞死了,皇上震怒,他的命也保不住。”
万伍的命的确没有保住。
陆炳、左千秋带着江小贵走出庄园时,被追雪踢断脊梁骨的万伍,只剩最后一丝气息。
得亏他是练家子出身,体魄过人,否则光是这北国大地的寒冷就能要了他的命。
江小贵嚎叫一声便扑到万伍身上,拳打脚踢起来。
“俺打死你!俺打死你这个坏蛋!”
万伍既是罪犯,也是人证,左千秋唯恐他真的被江小贵打死,忙要去拉。
不料陆炳却抽出左千秋的雁翅刀,对江小贵说道:“你敢杀他吗?如果敢,就用这把刀去砍断他的头。”
“俺敢!”
雁翅刀足有二十斤重,江小贵接过来时,差点被刀的重量绊倒。
但他使劲举起刀,朝着万伍的脖子砍下去,一道血雨飙到江小贵脸上,使得这个八岁的孩子满脸狰狞。
可惜江小贵力气小,又不会用刀,这一刀仅仅砍出一道口子,却没能让万伍断气。
陆炳蹲下身子,冷冷看着万伍的眼睛,发动炼神真诀读取他的脑识。
“饶命……陆大人饶命……”
失去抵抗力的万伍发出微弱的求饶声。
饶命,那是不可能的。
陆炳自万伍脑识中得到所有想要的线索,随即站起身,对江小贵点了点头。
“俺要报仇!这是替俺姐砍的!”
“这是替俺爹砍的!”
“这是替俺娘砍的!”
一刀一刀,疯了似地砍下去,直到将万伍的头颅彻底切断,孩子才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陆大人,你就是包青天,俺江小贵以后生生死死都要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