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这么一闹,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探着脑袋向文熠张望,都想要看看这被“猛鬼阴兵”所伤的少年是个什么模样。
文熠虚弱道:“昨儿个,咱哥俩不是去找师父他们么,在那白鹿原附近遇到的阴兵,你都给吓傻了。”
“呃……嗯……对啊,我都吓得不敢想起来了。”祖延烈虽然不知道这师兄想干嘛,但是顺着师兄的话说,正是作为一个好师弟的责任。
“唉,”文熠叹气道:“你还年幼,见到了那种场面,任谁也不愿回想,这也怪不得你。”
祖延烈眨巴着眼睛,不知该怎么接茬。
“昨天夜里,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文熠露出了回忆的神色,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咱俩的师父出去找吃的,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都快到了子时,也还不见他回来。”
“咱俩有个好师父呐。”祖延烈道。
“所以我们得去找他呀。”文熠道。
“我俩沿着小路,一路往白鹿原找去。”
“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前些日子大战留下的尸体残骸,堆叠在一起,也分不清是氐人还是汉人。”
“唉,惨啊。”祖延烈叹道。
“他们的尸体散发出腐臭的味道,引来了许多以腐肉为生的野狗。”
“那些野狗把尸骸的骨头啃的嘎嘣作响,我俩一走近,它们就都抬起头来看咱们。”
“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就好像是鬼火一样。”
祖延烈似乎有些入戏,他双眼看向空处,声音仿佛从黄泉地底飘来。
他说道:“亏得我还带着兵器,我握紧了剑柄,悄悄走了上去……”
“突然之间!”
文熠一声大吼,打断了祖延烈的描述。吓得他原地一个踉跄,赶紧扶着文熠的胳膊,颤声问道:“啥情况?”
文熠双眼紧紧盯着人群之中的空地,缓缓伸出一只手向那里指去:“我见到了一只手!”
他话音一落,空地周围的人群纷纷向旁边挤去。他们低头瞧着空无一物的地面,眼里流露出恐惧,仿佛那里真的有一只手,正在缓缓升起。
“一只什么手?”祖延烈颤着声音问道。
“一只……死人的手!”文熠森然道。
人群之中传出低语之声,大家都被这俩人的故事给吸引住了。
“死人怎么会动?”祖延烈问道。
“是啊,死人怎么会动?”文熠接道。
“因为那些根本就不是死人。”
“他们是枉死在这乱世中的不净亡灵,终于找到了能够附身的躯壳,从那九幽黄泉之中回到了人间。”
“是要来向我们这些现世活人索命的猛鬼阴兵!”
“都是死不瞑目的冤死鬼啊!”祖延烈叫道。
“他们不知有多少人,一个个都慢慢爬了起来。”
“手里提着残损的兵器,身上穿着破烂的铠甲,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向我们逼过来。”
“怎么办?”祖延烈问。
“就在这个时候,咱们的师父出现了!”
“师父啊!”祖延烈激动的叫道。
“他手提长剑,一剑就刺倒了一个阴兵。他回头对我们喊道。”
“昭夜!延烈!你们还不快走!”
“师父,我们怎能抛下你不顾?!”祖延烈感动的都快哭了。
“休要多言!”文熠作出王猛的口气道:“灞水附近这一片天地为四方神明所诅咒,这乱世之中的亡灵都会在此地集聚!”
“现在出来的阴兵还不算多,等到再过几日,这里不知会聚集多少猛鬼阴兵。”
“到时候你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祖延烈哭喊道:“弟子不走,要走也得一起走!”
“只凭你们救不得我!”文熠喊道:“去找久经战阵之人来助我,唯有他们浑身的霸烈杀气可以慑服这些猛鬼阴兵!”
“弟子要去哪里找他们?”祖延烈眼含热泪。
“去流民营……啊!”文熠说了半句,忽然大呼一声。
“怎么了?”祖延烈慌忙问道。
“师父他被猛鬼咬住了脖子,为了掩护我们逃走……光荣牺牲了。”文熠抹着眼泪,抽泣道。
周围的流民爆发出一阵感慨之声,俱都为这位英勇无畏的师父而感到深深的惋惜。
祖延烈不发一语,表情复杂的看着他。
师兄,不是师弟我不配合你。
你这好像有点儿欺师灭祖了吧?
文熠等了一会,不见祖延烈捧哏,偷偷的伸脚踹了一下他的小腿。
祖延烈无奈,只能接着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们就回来了呀。”文熠有些不满的看了祖延烈一眼,之前都表现挺好的,这会儿怎么这么不专业。
“我这毛病就是昨晚给吓出来的。”
“直到了现在,我一想到师父临终的表情,我就……”文熠揉着心口,一脸的悲伤之色。
快别说了。
祖延烈捂着额头,到了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师兄的打算。
这戏还是要演完才行,但这个话题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说道:“这么说来,如今到了晚上,这周围只怕都是那些猛鬼阴兵,我们要上路逃生,岂不是千难万难?”
“可不是。”文熠叹道:“就是不知哪里才能找到那些久经战阵的人呢?”
之前那个叫刘茂的胡人这时候举手道:“俺知道!俺知道!”
大哥,你来刨什么活?
文熠心里有些不爽,却不得不向他问道:“大叔,你认得这样的人吗?”
“那晋军之中多得是这样的人啊。”刘茂说道。
“可是那晋军只会往南边走,晋朝又不让我们入境可怎么办?”文熠一边答道,一边向祖延烈使眼色,叫他接过话去。
“这样的话……”祖延烈没来得及接话,刘茂继续说道:“俺听说西面还驻扎着一队中原过来的流民军。”
“不知道他们会往哪边走?”
诶,妙啊!
文熠转过脸来,看着刘茂的胡人脸孔。
他越看这张五官扁平、颧骨高耸的脸,就越觉得十分可爱。
这西面驻扎着的流民军,可不就是乞活残兵么?
文熠道:“这有何难,我们过去一问便知。”
言罢,他挤出人群,带着所有人浩浩荡荡的往西面乞活军营地行去。
祖延烈面色复杂的站在原地,望着天上。
他想道:师伯啊师伯,弟子已经尽力了,您往后要是知道了真相,可千万不要怪罪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