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志在硬板床上翻了个身。
现在的他,像条狗一样被关在铁窗里,又每天被狱警像放羊一样叫出去点名,然后到工作间擦地,到食堂吃饭。
吃饭——说到吃,他又想起了不知已经多久没吃了的啤酒和烧烤,打从入狱大概也已经有一年了,自己也一年没沾到一滴酒了。
说实话,陈继志现在真有点后悔了,但并不是后悔那天叫上自己的一群兄弟把那三个娘们打得满地找牙,只是后悔,那天不应该下手那么重,扇两个嘴巴,吐两口唾沫。原本想着撑死也就只用赔几千块钱,再蹲十几天拘留所的小事,哪曾想闹得这么大,现在全中国的人都对自己和那26号弟兄喊打喊杀,甚至觉得判的太轻。
“呸!”一想到着,陈继志颇不服气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二十四年又怎么了?老子在牢里照样横着走,当头子!有谁敢动我?老子上头有人!等托关系减了刑,坐几年,出去了,还是条好汉,日子一样滋润!不就是几个骚娘们?等老子出去了,连她们全家都灭了!”
陈继志如此想着,心底里也痛快了不少,猛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准备今天就这么睡下了。
但,铁窗外的走廊上又传来了狱警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三人。
啪嗒,啪嗒,啪嗒。
一道强光穿过铁栅栏,射向床上的陈继志,让他睁不开眼。
“干嘛?!”陈继志用手挡着脸,遮着光朝门外的狱警喊到。
两名狱警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与门外的另一个人低声商量了两句。
“过来!”狱警朝牢房里的陈继志喊道。
陈继志啧了一声,蛮不服气地下了床,一摇一晃地凑到铁栅栏前。他这才看清,两名狱警后面,还站着一个细汉,蒙着脸,戴着兜帽,两眼直直地瞪着自己。
陈继志冷哼一声,这样装狠的人,他见得多了。
“手伸出来!”
陈继志转过身,吊儿郎当地把手背在身后伸出去。他知道,这是要去见谁了,要么是记者,要么是自己家里人。但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哪个神经病会这个时候来探监?
狱警隔着铁栅栏给陈继志扣上了手铐,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把他放了出来。
随后,两名狱警一人架着陈继志的一只胳膊,跟在那个蒙着脸的男人身后,一路走到了审讯室。
“来这干什么?”
陈继志想着,自从一年前,自己第一天进这地方被问话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间房。
一个狱警上前打开门,然后两人一起将陈继志按在了椅子上。
陈继志到现在也摸不清头脑,就算要问话,也没必要大半夜把自己叫起来吧?什么事能这么急?
“咔哒”一声从陈继志的背后传来,陈继志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他猛一回头,发现自己手上的手铐被另一个手铐铐在了椅背上。
“干什么,这是干嘛?”陈继志开始有点慌了起来,连忙回头寻找狱警,却发现两名狱警已经退到了审讯室门外,两对眼睛用无比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
陈继志认识这眼神,那是狱警来领死刑犯去行刑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门被“嘭”的一声关上了,陈继志仍然大喊着,试图让狱警解释这一切。
咚咚咚。
桌面响了起来,陈继志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戴着黑口罩,墨绿的兜帽,两眼还是死死瞪着自己,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子。
从一开始到现在,面前这人都没说过半个字。
“啥?!”
陈继志急出了家乡话,强装着镇定,试着用叫喊掩盖自己的心虚。
“啥”,就是“干什么”。
面前的男人缓缓站起,慢慢走到了陈继志的身旁,轻轻说了四个字:
“要你的命。”
陈继志猛地一惊,但也只能坐着,站不起来,伸不出手。
男人按住陈继志已经被剃得精光的脑袋,狠狠地砸到了不锈钢桌面上,眉心骨与金属猛碰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陈继志嗷的一声仰倒了过去,和椅子一起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眉心开始潺潺涌出血来。
陈继志还没缓过气来,也没来的及思考对方为什么要至自己于死地,男人又抬起了脚,一脚猛地踏在了他的脸上,“咔吧”一声,鼻梁骨被直直踩进了脸里。
陈继志几乎要晕死过去,连忙张嘴想要求饶:
“不……等……我有钱……多少都……”
还没等他说完,男人抄起另一把椅子,再一次砸到了他的脸上,原本满脸横肉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凹凸不平,一颗眼球暴突,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
陈继志感到喉咙里呛了水,猛咳两下,将嘴里的鲜血连同碎牙一同吐了出来。
然后又是一通乱砸。
起初,随着铁椅每一次砸下,出来的只有惨叫,不一会儿,就有鲜血溅出,再然后,牙齿也一颗一颗飞出来。
陈继志几乎被男人硬生生打成了水泵,每一下砸击落在身上,血液就从七窍一齐喷出。
陈继志呜咽着,像被宰的鱼一样,一下一下地翕动着被血染红的嘴,神智已经不清,仍然用模糊不清的话求对方放自己一条生路。
整座监狱都回荡着凶猛的震感,碰撞声,骨头粉碎的声音,与陈继志的哀嚎。
男人扔下了已经变形的铁椅,推开门走出了审讯室,陈继志奄奄一息,已经睁不开眼,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维持自己微弱的呼吸。
他想不通,对方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杀自己,想不通为什么狱警会允许他杀自己。
男人的脚步声回来了,越来越近,还带着沉重金属摩擦混凝土地面的声音。
男人不知从哪拖来一柄大锤。
陈继志知道自己死期已到,努力睁开仅剩一只的眼睛。
被血液染红的视线里,男人摘下了口罩——竟然只是个小孩子。
“gu……我……有……钱……求……”
少年没有回答他,或者说,用另一种方法回答了他——高举起了铁锤。
“嘭!”
金属接地声,骨裂声,黏糊的飞溅声。
少年将手中的铁锤扔到面前的无头尸体上,踩着满地的血浆、脑浆,踩碎一颗滚到脚边的眼球,走出了审讯室。
“……他就这么杀了27个囚犯?”
“对。”
“你们他妈就这么看着他杀?”
“……对。”
“你他妈有病?”
“他有杀人证。”
“什么证?”
“杀人证。”
陈涛仰起手,给了狱警一巴掌。
“狗屁!我怎么不知道有这证?”
调查一无所获,还被狱警开了个玩笑。陈涛揣了一肚子火,带着助手小刘离开了唐山监狱。
一夜之间,与唐山烧烤打人案有关的27名罪犯在监狱里一同被虐杀,脑袋都像烂西瓜一样被锤得稀碎,整个监狱的人都听得见看得见,但没人报警,警局拒绝立案,就连上司也让自己别管。
但他就是要钻这个牛角尖,他陈涛活了28年,头一回听说还有人能杀人不偿命的!从古至今,这是头一遭。要是人人都跟那疯子一样,世道不乱了套了?
他就是不信邪了!什么狗屁杀人证,自己非要见识见识,那人有多大的背景。局里不让,他就自己查!
陈涛取下嘴里的烟头,扔到地上踩灭。
……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凌晨4:34。
张名扬打了个哈欠,他已经加班了一整晚,一眼都没合过。
他拎起大锤,一下砸碎了洗浴中心的大门。
他跨过碎玻璃,迈进室内,前台的女服务生像受了惊的鸡一样尖叫起来。
张名扬一手拖着铁锤,一手把一张照片拍在桌上,躲在桌子下面的女服务生叫得更响了。
“起来。”张名扬说了一句。
女服务生还在尖叫。
“起来!”张名扬不耐烦地提高了嗓门。
女服务生颤颤巍巍站起来,不敢正眼看他。
“他在哪?”
女服务生指了指里边的一个大门,张名扬往里瞧了一眼——豪华包间。
他先从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耳机,戴上,放一首歌,不然待会儿杀猪一样的叫声会让他相当烦躁。
张名扬一脚踹开了大门,泡在正中央大浴池的老头被吓了一跳,猛回过头。老头旁边的两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张开大嘴,大概在尖叫。
“电灯熄灭,物换星移,泥牛入海。”
“你俩,滚。”
张名扬摆了摆手,两个女人捂着胸从水池里爬出来,连浴巾也顾不得裹就跑了出去。
“黑暗好像,一颗巨石,按在胸口。”
“你是谁吔?”
池子里的老头也慌着站了起来,两腿之间的玩意儿当啷着。
张名扬三步并作两步,上去蹲下扯住老头的头发,一把把他从池子里扯了出来。
“独脚大盗,”
老头已经吓得四肢发软,嘴里只顾哎哟哎哟的叫。
“百万富翁,”
张名扬一手把大锤扛在肩膀上,一手拖着老头,把他拖到湿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摸爬滚打。”
张名扬把老头一扔,然后抡起大锤,一锤砸碎了老头干瘪瘦削的膝盖,鲜血迸出。
“黑暗好像,”
老头果不其然咧开了嘴,满是皱纹的老脸拧巴到一起,更难看了。
“等等!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想弄死你……”
“一颗巨石,”
“嘭!”锤头狠狠落在老头的后腰上,老头刚刚挣扎着乱抖的双腿一下就一动不动了。
老头声嘶力竭地喊着,哭着,用枯瘦的细胳膊翻过身来,对面前的年轻人双手合十。
“求你了,求你了!……你要什么,钱,官,我都给,都给!……”
“按在,胸口——”
“嘭!”
实心的铁锤头直接将老头满是肋骨的前胸砸出一个可怖的血坑,老头随之喷出一口淋漓的鲜血。
张名扬抖了抖身上沾了血的外套,把锤子扔到一旁,转身走了出去。
女服务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腿软了,仍然蹲在前台桌下,只是不再叫了。
“警察来了,就跟他们说……”
“啊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张名扬刚一张嘴,女服务生就又喊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又从碎玻璃门穿过,走进了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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