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药丸的众人气色瞬间有了好转,却仍然是处在昏迷之中。
这药丸本就是何睿借着《怜花宝鉴》赋予自己的顶级医术制作而成,理论上可以对一切的毒物起到化解的作用。
但是尽管如此,却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抵消这毒药的全部毒性。
由此可见,这毒药的药性是何等恐怖。
这事情发生的实在是过于突然和诡异,赵正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有余悸地看着心眉大师。
“大…大…大师,这……”
心眉大师虽然修为极深,此刻也不禁怒急攻心,一步窜了出去,提小鸡般提了个店伙进来,厉声道:“是谁?!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那店伙瞧见倒在地上的四个和尚,早已吓得连骨头都酥了,牙齿“咯咯”地打战,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李寻欢叹了口气,扔下了说中的筷子,轻轻开口:“笨蛋,若是我下的毒,我早就跑了,还在这里瞧什么热闹?”
心眉大师一掌方待拍下,突又顿住,撩起衣衫,箭步窜出——他听李寻欢这么一说,也想到这店伙绝不会是下毒的人了。
赵正义跟着窜了出去,刚窜出门又掠回来将李寻欢挟起,冷冷开口:“就算我们全都被毒死,你也跑不了的,我无论如何都会要你陪着我,我活你也活,我死你也得死。”
周身穴道被点的李寻欢自然是没有反抗的力气,只是任凭身子被对方拎着。
“想不到你对我倒真是深情款款,只可惜你不是个绝色的美人,我对男人又偏偏全无兴趣。”
这个时候,生气之间,大概也只有李寻欢还有开玩笑的兴致了。
吃饭的时候已过了,厨房已空闲下来,大师傅炒了两样菜,二师傅弄来一壶酒,两人正跷着腿在那里享受着这一天中最愉快的一个时辰,他们活着,也就因为每天还有这样的一个时辰。
心眉大师虽是急怒交加,一见到他们,却呆住了。
这两人的脸竟也已赫然变成死灰色!
大师傅已有了两分酒意,笑着招呼道:“大师莫非也想来偷着喝两盅么?欢迎欢迎……”
话未说完,人已仰天跌倒在炉灶上,灶上的铁锅碰倒了油瓶,油都流在铁锅里,闪闪地发着油光。
发光的油里竟有条火红的蜈蚣。
毒,原来下在油里。
大师傅用这油炒菜给少林僧人吃过后,又用这油炒菜给自己吃,所以也不明不白地送了命。
李寻欢望着油锅里的蜈蚣,长叹道:“我早就知道他迟早总会来的。”
赵正义急不可耐地出声询问:“谁?你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世上的毒大致可分两种,一种是草木之毒,一种是蛇虫之毒,能自草木中提炼毒药的人较多,能提取蛇虫之毒的人较少,能以蛇虫之毒杀人于无形的,普天之下,也只不过仅有一两人而已。”
李寻欢这次倒没有调侃,却是一本正经地解释了起来。
“你……你说的难道是苗疆‘极乐峒’的五毒童子?”
赵正义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我也希望来的不是他,只是现在看来,我的希望怕是已经落空了。”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
“他,他这几年不是一直深居苗疆,闭关修炼。他,他怎么会来中原?!”
赵正义的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恐惧,最后这个问题,他显然也不期望得到什么答案。
毕竟,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亲眼见到的。
“他是来找我的。”
李寻欢苦笑着回答。
“找你?他是来救……”
赵正义心中一惊。只是话说到一半,他就反应了过来李寻欢绝不会有这种朋友的,只好改口道:“看来你的朋友并不多,仇人却不少。”
此刻,他的心里突然开始后悔。
明明在兴云庄就有机会把李寻欢给解决了,自己却为了什么狗屁捉拿“梅花盗”的名声,把少林寺的心眉大师请了过来。
非但如此,自己居然还就自告奋勇地接了押送李寻欢前往少林的差事。
这原本在他看来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现在看来,倒是像着要把自己命给搭进去了。
“菜中有毒,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直沉默许久的心眉大师突然开口。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我看出来了。”
李寻欢却是给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废话。
这让赵正义忍不住想再给他狠狠来一拳头,可是考虑到大敌当前,很可能之后还得靠着李寻欢保着自己,这次作罢。
“这一路上他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心眉大师凝视了李寻欢良久,终于对赵正义说出了这么句话。
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到嵩山了,这两天却必定是最长的两天,因为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极乐峒主若是已决心要下手杀一个人,那就非杀死不可,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半途撒手。
心眉大师将他那几个暂时陷入昏迷的,师侄们交给附近一个寺院照料,就匆匆上路,一路上谁也不愿再提起吃喝两字。
但他们可以不吃不喝,赶车的却不愿陪他们挨饿,正午时就找了个小镇,自己一个人去吃喝起来。
心眉大师和赵正义却只有留在车里,若为了碗牛肉面和几个馍馍就去冒中毒之险,岂非太不值得。
过了半晌,只见赶车的用衣襟兜了几个馍馍,一面啃,一面走了过来,似乎啃得津津有味。
赵正义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忽然道:“这馍馍几枚钱一个?”
赶车的笑道:“便宜得很,味道也不错,大爷要不要尝尝?”
赵正义道:“好,你分给我们几个,晚上我请你喝酒。”
赶车的立刻就将馍馍全都从车窗里递了进来,又等了半晌,车马已启行,赶车的并没有什么异状。
赵正义才笑道:“这馍馍里总不会有毒了吧,大师请用。”
心眉大师沉吟着,缓缓道:“李檀越请。”
李寻欢笑道:“想不到两位居然也客气起来了。”
他用左手拿了个馍馍,因为他只有左手能动,只见他刚拿起馍馍,突又放下,叹息着道:
“这馍馍也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