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指尖被腐化的绿色血肉在一瞬之间化作了尘埃,继承了先祖的容貌,有着黑发黑眼的男子缓缓站起身。
他的眼中不包含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如同一个外人一样,静静的眺望着远方正处在消散中,如同星屑般的旋转星云。
那本该是一片富饶,且充满生机的世界,此刻,却在他与那位最古强者的激烈碰撞中,连同原本的规则也尽数瓦解,成为了事实上的残渣。
男子面无表情的抬起手,脸上赫然露出一个暴戾的笑容。
深沉的,闪现着墨绿色彩如同一条条触手的枝桠自虚空一根接一根的冒起,它们扭曲,它们交缠,却展现出一种异样的秩序感。
“这便是‘二度异化’了啊,也是那些畜生一直渴望的力量,啊,啊,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
低沉的,宛如哭嚎般的声音随之响起,黑色的眼珠逐渐变得浑浊,土黄色的光芒自深处溢出,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噌。
他张开了双臂,脸上露出了狂傲的表情,犹如正在拥抱什么一样,身上呈现出无比浑厚的阴森气息。
“‘世界’便在这里,真是狭小,太过狭小了。”
半是白皙,半是枯槁的面容昂起,那对土黄色的眼珠中带着深深的淡漠之情。
“帝国,太渺小了啊。”
轰!!!
星云旋转着,碰撞着,而后,炸为了随处可见的灰尘。
一处幽暗而寂静的地域,四周长满了扭曲的影子,它们交织着,宛如一颗颗已然腐朽的大树,只能以自己的恶意将世界万物尽数染化。
披着墨绿色的铠甲,盘腿坐于虚空之中,面容枯槁,双臂垂下,远远的望去,就如同一个已经烧尽的枯木桩。
呼。
一缕微风划过,土黄色的光芒自虚空浮现,尽数灌注到那个‘空壳’之内,一抹深色的黄光随之亮起,将原本的幽暗驱散。
“真是等了太久了。”曼波舍叹息着,然而声音中又饱含无尽的欢欣。
“萨迦总军团长大人,愿您荣光永驻。”
他那枯瘦的手爪缓缓的在胸前,那是一个中心为圆,有着八面射线,中间为一道十字的图样,他一板一眼的将其划好,无比虔诚的祈祷着。
“万物缔造者,生命归一者,血肉主宰,幽域之主,永恒之门,愿您的目与耳投注此间,我等信者皆可作祭世之基,万望此念如愿。”
“苏生大地陛下。”
“祈愿您早日归来,此世皆作您之血肉.....哈门。”
含光者目露憧憬,向着它们曾侍奉的那位主君,在过去曾被称作‘至上四柱’之一的强悍存在,它低垂着脑袋,虔诚的祈祷着。
一片墨绿色森林出现在大地之上,如同一团团的血肉般耸动着,然后,在那顶端,现出一张被疯狂之意所充斥着的面孔。
“我..必须....现在....”
“没有....我.....得要.....”
在那沙哑的,如同磨砂般的声音,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的响起,那本该浑浊的眼珠中不时闪过一抹清明之色,继而再度被疯狂所盖住。
一道更加深沉的淡漠目光不时审视着四方,包括对方那种无谓的行动,它只是静静的看着,如同看着一个迟早会步入死地的囚徒。
莎莎莎。
伴随着清晰的足音,一道身影缓缓的从遥远的地域走来,它昂起头,一对天蓝色的眼珠凝视着对方,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
“真是可悲,竟然露出这种样子,你真的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来人身上穿着蓝白相间,边缘处绣着金纹,在胸口当中有着浅蓝色丛珊模样的图案,那是神宫中那些地位崇高的祭师才能穿的衣服。
“——————————”
完全被暴戾之色占据的眼珠瞪着这边,浓浓的杀气散溢出来,遮天蔽日的森林在一瞬间便膨化开来,将世界所侵吞。
“......李默。”
立于天空之上,依旧一脸沉静的男子轻声吐出那人的名字,后者瞳孔一震,剧烈的挣扎顿时从那张疯狂的脸上显露而出。
“你通过门迪克那个家伙联系到诺伦,再转而呼唤我到来,不是就为了和我在这里打一架吧。”
男子微微摇头,眼中带着一抹冷意,看向那逐渐恢复平静的森林。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参与你们任何的行动,只要你们不干涉到诺伦,我也懒得去针对你们,这是我一再对你说过的话。”
“看起来,你是忘了啊。”男子冷冷一笑,眼中丝毫没有对眼前熟人的亲近之意,反而充满了厌恶和憎恶。
“......安德里。”李默抬起头,那张半是枯萎的脸上忽地露出往日可见的明快笑容,“我不叫李默了,我已经决定,不会再当别人的狗。”
本该沉默的男子大笑着,眼中却没有半分阴霾。
“我本来就该是‘李墨’才对——”
“.......我可不是来听你咬文断字的,你不该触犯我的禁忌。”安德里面带不满的打断对方的话语,他可不耐烦听对方的废话。
再者说了,他如今身处帝国,深受几位高层看好,自身也有着极大的前途,可不会因为区区的‘种族’就和对方一起冒险。
“帝国的人是不会真心对待我们的,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知道的。”李墨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冷言冷语,而是诚恳万分的说道。
“它们的法,道路,并不对我们开放,一些必要的知识也会隐去大部分,就连我们的孩子也是......那并非什么平等,而是一种同化。”
“它们确实期待着我们变强,但那并非是对我们自身的期待,而是想着我们作为那些帝尊的‘肉体’,让那些存在降临到这里。”
“无论是你,还是我,迟早都会夺去所有,这便是我所看到的真实。”
李墨眸光深沉,这一刻,他想到了许多过去自己曾不清楚的关键。
例如,为何那个高层会轻易杀死那些牧场的恶魔,并会站在它们这边。
再如,那些对它们含糊其词,却只给予它们必要的知识,就勒令它们前往外域探索,一副不在意它们是否存活的帝国事务官。
以及.......
眼神狂热,嘴中喊着帝国万岁,向着呆住的父母求教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为帝国服务的孩童,以及那一刻从心灵深处升起的战栗感。
对它们的修为进境满意之余,数次隐晦的谈及至高神庭,观察它们的态度,以及那种对它们的一言一行都在审视的异样感。
那并非是在看着什么部下,而是某种‘器物’的目光。
“我们变强了,但却仅仅是变强了,我们既没有足够的体系储备,也没有具体的修炼方法,只是借着那份联系,以我曾展现出的‘异化’之法,像充气一样的变强着。”
“就算是寻常的魔兽,也要比我们更懂什么才是修炼。”
李墨抬起手腕,看着那浮现在上面的数字。
58正在熠熠闪光。
58——58(60 20)。
“我到达了全新的境界,然而,我也明白,这也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李墨一阵沉默,而后,他看向这边,眼中如同泛着光一样。
“但你不同。”
安德里表情漠然,手上的数字则悄然浮现。
79——85。
“再往前一步是很危险的,我现在就这样很好,倒是你,现在还保有自身的几分意识?”
安德里摇头,用无比冷淡的眼眸看向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太愚蠢了。
它们作为那些帝尊肉身的事,他又何尝不知晓,但同时,他也认知到,借助这一点,它们反而能获得极大的便利,只要确保自己恰好停在某一处,就是一笔有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莫名的,他想起诺伦那次从异域回来后的陌生表情。
他的心中不由一颤。
旋即,他立即掐灭了这个想法,不行,现在还不能去想。
“归根到底,你知道它们为何会来这里吗?”李墨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他若有深意的面孔看向这边。
“我想,以你的聪明一定有试着去找过,可是,你找到的答案又是什么?”
“那不重要——”
“那当然重要,那将会决定我们未来的结局!”李墨激昂的话语顿时打断了对方,他的眼中如同燃烧着某种火热的情感一样。
“假如有一天,那些帝尊们需要用到我们,到那时,你要如何,就乖乖的束手,祈祷着对方给自己会留下一条性命吗?!”
男人大声咆哮着,眼中的光芒无比的耀眼。
“我绝不会这样,我的死法将由我自身来决定,绝不允许他人的干涉,这才是我们的先祖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
“不自由,毋宁死!”
“我们的同胞,亲人,后代就由我们来守护,一切试图摧毁这一切的,都将是我们的敌人,假如它们要咬着我们的血肉,那也该是我们作为胜利者丢给它们的。”
“安德里,你要如何去做,取决于你自己,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
男人的脸上露出无比自豪的笑容。
“请不要让自己后悔,另外,无论如何,我都会去做的。”
“........这是两句吧。”安德里反驳一句,他转过身,向着来处走去,“随便你吧,我是不会插手的。”
“这就足够了。”李墨轻声道,而后,他的头颅再度低下,低沉的笑声自喉咙间涌出,疯戾的神情占据了面孔,眼中满是森然之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在远处的安德里身体一顿,继而长吐一口气,他明白,这是对方正在试着控制那份力量,只是.......
他思考着,眼眸却不由低垂下来。
哗啦。
“.....所以,你就到这里了?”
哗啦。
“哼,我说那个蠢笨的哥哥怎么突然联系我,真是好胆呐。”
哗啦。
看着眼前依旧淡定的翻着书页,对着曦阳静坐的霜寒发女子,安里的心中充满了不解。
“你,似乎并不担心你大哥的安危?”安里深知,对方的大哥也参与进去了,哪怕面对他的劝说,对方依旧是一意孤行的样子。
嘴里还说着让那些不让他和妹妹相见的蠢货一点教训之类的话,安里甚至根本不想评价这个蠢货的行为。
莫非不知道一旦暴露会对诺伦造成什么影响吗?!
“我担心也没用啊,毕竟,像这种情况,其实我见的还蛮多的,例如在王朝的末尾,那些还在讲究风度的君主,以及那些高呼着土地和面包的人。”
诺伦一脸云淡风轻的说着,眼中露出见多识广的神采。
“在神秘的古都中,与新型的阶级展开斗争,被蔑称为走狗的杀戮生涯,嗯,那段时期还挺难的。”
“在远近有名的圣地中,作为天骄迎战来自各地的挑战者,虽说我后来还将那个下达命令的蠢宗主打了一番来着,实在非常令人欣喜。”
诺伦一如既往的说起自己梦中的事,除去一些细节方法的补充,她甚至绘声绘色的讲起自己当时的心理感受。
“作为最后的修真者,剑压武道升起的时代,与各个武道霸主抗衡,令人激动的战斗呢。”
“以神学者之名,亲自埋葬旧日的众神,引导坠星魔法的兴起,大体有趣,就是麻烦了些。”
“还有,还有,从千年之后重生现在的万世帝皇,自彼方跨界而来的除厄仙君,暗中策划着埋葬世间的伏天大圣,呵呵,那份被打败的惊愕表情至今想来都让人心旷神怡呢。”
女子粲然一笑,宛如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虽然大多是我临时起兴,但我自觉还是做的不错的,种族,理念,乃至于道路之间都会产生分别,最终还是要靠力量来说服他人的。”
“..........那么,你的立场是什么?”
安里一一听入耳中,也不去反驳对方的梦话,他只是诚恳的问出那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不错,即便是它们,也必须有着立场,是站在帝国这边,将试图反叛的‘敌人’尽数诛灭,还是作为人类,将夺去‘自由’的恶党们予以制裁。
但是,安里心想,无论对方做出怎样的决定,自己都会一同去做的吧。
“立场...是呢,立场......”那张脸上的笑容无声无息的散去,那变得有些遥远的视线从书本上离家,凝视着不远处的屏风。
在那上面有着帝国疆域的简略图谱。
“.......硬要说的话,我更喜欢称其为‘选择。’”女子瞄了这边一眼,脸上露出无比复杂的神情。
安里的心中顿时有些不安,不由紧紧的盯着对方,明明就在眼前,此刻给他的感觉就像处在遥远的,哪怕一转眼都会见不到的天边。
“..............”微妙的沉寂气息就此降临,两人之间顿时显得无比的寂静。
最终,直到安里离开,诺伦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临行前,他望向那道身影,心灵却不由的一颤。
无比透明,无比纯净,宛如一对最精美的宝石,在一张绝美的面容淡淡的点缀着,那张脸上此刻也不存在任何的情绪。
换言之,眼前的女子只是静静的望着这边.......如图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呆呆的离去,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那是...谁?
......................
齐休摇摇头,将浮现在脑中的一抹抹回忆尽数摇走,他可不是那种留念过往的人,需要向前看才行。
“我们出发——”
叮铃铃。
忽然响起的提醒音打断了他的话语,他眉头一皱,这个时间段,究竟会是谁呢?
心中怀抱着这个疑问,他走向门前,一边整装待发的仆役们则望向了这边。
吱。
门被缓缓打开,齐休表情沉着,看向来人,瞳孔深处却不由一缩。
“许久不见,齐休。”
门外,有着紫红色发丝的女子轻施一礼,一对淡黄色的眼眸看向这边,脸上露出半是拘谨,半是复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