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厂区一开始还是有挺多人的。”
“我小时候去过那里的家属楼，不是因为我是厂区家属，是那个时候，家属楼出租的价格很便宜，而且。附近有很多空地。”
“有厂房就有金属，可以捡废品。有空地就有土地，可以种菜。其实，那片地方还挺热闹的，晚上还会有摆小摊的。”
“后来，厂区彻底不行了，本来说要拆迁的，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也没拆成。”
“现在已经变成了没人管的地方啦。”
“周围的人管这里叫老厂房！”
……
在胡玲断断续续的叙述里面，胡瑶她们已经到了她说的地方。
公交车站的站牌都已经锈蚀得掉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钢杆，旁边零散地堆着一些椅子。
大多数的椅子，都已经残缺不全了。
胡玲熟悉地走在这里的路上，就像是回家一样。
她知道从哪里的厂房穿过去是近路，知道哪里的气味太难闻要绕远路，也知道哪里的空地被人占用了，轻易不能靠近。
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胡瑶发现一路上她们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这会啊，大家各忙各的呢！”胡玲指着远处微弱的灯光，道：“那边是早餐摊的大姐，这会已经在备料了，天亮就要出摊。”
“那边是几个大神，在直播呢！”顺着胡玲的手，可以看见远处刺眼的两点亮光，大约是直播的补光灯。
“近几年来，这里的人变多了。”胡玲即便是住院，也还在关注这一片老厂房的信息，道：“我经常刷到有人来这里直播的，还有探险的，还有什么冒险主播来探秘，还见过有反向露营之类的。大家看起来都对这片地方挺感兴趣的。”
可是胡玲的话语里面，却满满的都是失落道：“但是他们只想捞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老厂房的日子，本来很平静，现在全部都被打乱了。想要过平常生活的人住不下去，就会有越来越多不正经的人住进来。”
一直乐观的胡玲，此刻却少见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道：“有人还要说直播给这里带来经济效益了。我没看到什么效益，我就看见大家的日子，越来越难了。”
正说着，胡玲在一栋陈旧的老楼前，停下了脚步。
那楼看起来起码有四十多年了，红砖的墙面已经剥落了不少，剩余的砖块几乎是被爬藤固定在墙体上的。时不时出现的裂缝，让人怀疑这栋楼时不时随时会倒塌。
但依旧可以从蛛丝马迹里面看出来，这栋楼也是曾经辉煌过的。
当年，这栋四层小楼一定是厂区繁荣的象征，这里也一定居住过许多的厂区家属。
只是现在，一切都显得陈旧寂寥，又布满了灰尘，堆满了杂物。
时间在家属楼上，留下了痕迹，又无情地流逝，只有人还一直在时间的间隙里面，努力求生。
胡玲的脚步轻轻地，踏在一阶又一阶的台阶上，她来到了家属楼的顶楼。
这里的建筑，看起来竟然维护的还不错，门窗虽然破破旧旧的，破洞的地方却都好好地修补上了。
地上虽然堆满了杂物，却看得出来有人收拾了，努力地腾出了走路的空间。
在这陈旧的老楼里面，竟然还有孩子的玩具，它们大小不一，甚至于有些已经又脏又旧了，看得出来是从不同的地方捡来的，但却被整齐地放在了窗口。
窗口的玩具后面，探出了一张小脑袋。
他被走廊里面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跳出来，冲着所有人龇牙咧嘴。
可是在看见胡玲的瞬间，那孩子有腼腆地笑了起来道：“是，胡玲姐姐？”
“嗯！我回来了！我来看看你们！”胡玲伸手就捏了捏那个男孩子沾灰的脸庞，道：“去把大家都叫起来吧！我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好吃的！真的吗！”那孩子闻言，瞪大了眼睛，立刻像是小旋风一样地冲进了每个房间，和他的脚步声一起响起的，是更多孩子的兴奋声音。
“胡玲姐姐！”
“是胡玲姐姐回来了！”
“有好吃的！”
“快起来！”
……
孩子们激动地冲到了胡玲的面前，第一件事情就是和胡玲打招呼，第二件事情就是排队站好。
他们就像是等着开饭的学生，和脏兮兮的衣服脸蛋形成对比的，是他们站的整齐的队伍。
这里的孩子年龄各不相同，队伍从小到高，每个人都很喜欢胡玲的样子。
“胡玲姐姐，你的病好了吗？”
“废话！肯定是病好了才会回来看我们的。”
“胡玲姐姐现在这么开心！肯定是病好了！”
“我就知道胡玲姐姐的病会好的！”
……
孩子们热闹地讨论着。
胡瑶站在一旁，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股酸楚。
他们还不知道，胡玲的身子已经快要不行了。
但胡玲还是微笑着道：“这些吃的，留给你们。以后我会让这些姐姐经常来送点儿吃的给你们的。”
“为什么是这些姐姐？”年龄大一点的孩子，听出了话里有话，道：“胡玲姐姐，你是要去哪里吗？”
胡玲闻言，笑了笑道：“嘿嘿嘿……其实，我的病还没有好。”
“啊？”孩子们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刚才的兴奋一起烟消云散了。
可胡玲还是开心地笑着道：“别这样啊！听我说完。所以啊，我要去外国治病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因为有人资助我，他们说去了那里，就会有很厉害的医生的！”
胡玲的话就像是和煦的阳光，伴随着朝阳的升起，温柔地洒落在这栋破旧的老楼上道：“你们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啊，我也会努力治病的！说好了！”
听到胡玲这么说，孩子们虽然恋恋不舍，却又都重新挂上了笑容道：“真的吗？去国外？好厉害啊！”
“胡玲姐姐，等你好了，一定要回来看我们！”
“我们会好好努力生活的！”
“胡玲姐姐，你要保重身体！”
……
他们就像是和自家大姐姐聊天一样，熟稔地在胡玲身边跑来跑去，互相分享着不同的食物。
而胡玲则一边和孩子们嬉笑着，一边用自己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看向周围的一切。
“我们去楼下等你！”
胡瑶随后对胡玲说道，她知道，现在应该给胡玲留出一些私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