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宫的大门外,王华的脚步显得异常轻快,他的情绪看起来格外地好。与平时稳重、从容的步伐相比,今天的他显得有些急促,甚至可以说是兴奋。他快步穿过了门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东宫,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穿过了庄严肃穆的午门,王华的步伐没有丝毫的放慢。他快速地跨过了金水桥,那桥上的金色光泽在阳光下闪耀,似乎也在映衬着他此刻的心情。
走到桥尽头,王华的轿子已经等候在那里。他匆匆地上了轿子,对轿夫们下了急促的命令:“快,回府去!”轿夫们听到命令后,立即挑起轿子,快速地沿着繁华的京城大街前进。
王华坐在轿子里,他的心思似乎飞得很远。他的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眼中闪烁着期待和憧憬的光芒。此刻的他,仿佛正在期待着一场重要的会面,或是即将得到某个好消息。
京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各式各样的商铺构成了一幅繁忙的画面。然而,坐在轿子里的王华仿佛置身事外,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远处,可能是对即将到来的家庭团聚感到兴奋,也可能是因为某个秘而不宣的喜事。
王华刚刚踏入正堂,便立刻洋溢着喜悦的情绪。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充满了激动和爱父的温情,只听他大声喊道:“守仁!守仁!为父给你带来好消息了!”他的话语在正堂内回荡,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一旁的家仆王徳用见到老爷这般兴致勃勃的样子,赶紧上前迎接。他熟练而迅速地为王华更衣,动作轻柔而小心,显然对于这样的事务已经颇有经验。更衣完毕,他小心翼翼地将王华的官服收起,轻轻地挂好,然后便转身离开,去寻找王守仁的踪迹。
王徳用穿过宽敞的庭院,步伐轻快。庭院中绿植葱郁,花香四溢,一派和谐宁静的景象。他走到后院的竹林旁,这里竹影婆娑,清风徐来,十分幽静。王徳用开始在竹林中寻找王守仁,他知道王守仁平时喜欢在这里静思或练剑。
“公子!公子!老爷找您!”王徳用轻声呼唤着,声音在竹林间回荡。他的眼睛仔细地在竹林中搜寻,希望能尽快找到王守仁,将老爷的好消息传达给他。
在那个宁静的竹林中,王守仁独自一人漫步,他的表情显得格外阴郁。自从得知锦衣卫逮捕了他的好友唐寅的消息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沉重。
已经连续七日,王守仁未能得到关于唐寅案件的任何进展,这种焦虑和不确定性让他感到极度的挫败和无力。为了逃避这种由等待所带来的焦虑,他每天都会来到这片熟悉的小竹林里,独自彷徨,试图在自然的宁静中找到一丝心灵的慰藉。
竹林里的风轻轻吹过,带来阵阵沙沙声,似乎在试图安慰这位忧心忡忡的年轻读书人。然而,王守仁的心中却如同被重重的乌云笼罩,难以驱散。他在竹林中走来走去,步伐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无力。他的目光时而凝视着远方,时而低垂着。
夕阳逐渐西下,竹林中的光影开始变得斑驳,王守仁却依然在其中徘徊,直至黄昏来临。他的内心充满了对唐寅命运的担忧,同时也在思考自己是否能为好友做些什么。
王华在正堂的主位上刚刚坐下,手中握着一杯刚泡好的茶,正准备品尝,就看到王徳用领着王守仁走进了正堂。他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欣慰和骄傲的笑容。
一见到儿子,王华立刻兴奋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热情地拍着王守仁的背,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和自豪:“好小子,今年终于考上进士了,哈哈哈……!我刚刚听李东阳李阁老说你今年是举南宫第二人,赐二甲进士第七名,成绩是相当不错,给为父长脸啦!”王华的声音洪亮而兴奋,显然对儿子的成就感到非常满意。
说完,王华急忙拉着王守仁坐在自己的身旁,他的脸上洋溢着父亲的骄傲和喜悦。他渴望与儿子分享这份快乐,共同庆祝这个意义非凡的时刻。
随后,王华对王徳用吩咐道:“去准备些上好的酒食,今日要在府里好好庆祝一番。”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对这次庆祝的重视。
王徳用听到王华的吩咐后,立即急忙答应一声,然后快步离开正堂,去准备晚宴。他的动作迅速而敏捷,显然是要尽快地准备好一切,以确保这次庆祝活动能够顺利进行。
王华和王守仁坐在一起,气氛温馨而喜悦。王华不时地看着儿子,眼神中充满了满意和期待。
听到李东阳的名字,王守仁的眉头轻微蹙起,似乎他的思绪被某个念头所牵引。他急忙向父亲询问,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迫切和关切:“爹,李阁老是否还说了其他的什么事情?”
王华原本因为儿子考取进士而笑得太过猛烈,此时感到有些喘不上气。他狠狠地啜了几口茶,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对了,对了,为父差点忘了。李阁老还说你本应该是今科的状元,但由于那个唐寅的案子,主考官程大人受到牵连,而李阁老为了避嫌,不得已只能拜托礼部的一个郎中把你剔出前三甲……唉,这也是为了保全你而不得已的办法啊……”
王华说完后,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他深知这场变故对王守仁的影响有多大,但在当时的情形下,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然而,很快他又换回了之前的笑脸,看着眼前的王守仁,眼中满是对儿子的爱和幸福。
当王守仁听说自己考上了进士,且名列二甲前几名时,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应有的兴奋或喜悦。相反,他的眉宇之间似乎笼罩着更深的忧虑,这份忧虑甚至盖过了他的成就。他用一种充满担忧的眼神望着父亲王华,语气中带着些许犹豫,问道:“爹,李阁老有没有提到任何有关唐寅的消息?”
王华注意到了儿子的奇怪表情,他的眼神在王守仁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眉头轻轻一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担忧:“唉……,李阁老说唐寅的案子现在算是闹大了。案件已经由礼部转入了刑部,而刑部昨日刚刚审理意见上报了内阁,今日皇上亲自与内阁商量了这个案子……”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尽管李阁老会同其他试官进行几次复审,证明徐经和唐寅两人皆不在录取之中,但朝中依然有人想要借此事来大做文章。现在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企图……”说完,王华的眼神变得深沉,他的目光投向远方,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种对局势复杂性的无奈。
王守仁听到这些话后,心中的担忧更加沉重。唐寅的案件愈演愈烈,似乎已经牵扯到了朝廷的高层。他深知,一旦涉及到朝政斗争,事情的复杂度将远远超出他们的掌控。他的内心充满了对好友的担心,同时也对朝中的这场风波感到一丝警觉。
王守仁的声音充满了急切和担忧,他紧紧抓着王华的手,眼神中全是对朋友唐寅的深切关心。他迫切地问道:“爹,李阁老可曾说起过伯虎在昭狱里的情况?”
王华的眼神中充满了忧郁,他看着儿子的眼睛,感受到了儿子对这位朋友的深厚情谊。然而,他只能失望地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出无奈:“我朝有明文规定,朝臣不得干预锦衣卫之事,所以我们根本无法从北镇抚司得到任何消息。就连平时与李阁老交情颇深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最近都对所有的朝臣们闭门谢客,估计是想要避嫌吧……”
听到这些话,王守仁的脸上立刻显现出极度失望的神情。他的眉毛紧紧拧成了一个结,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无助。他陷入了沉思,心中充满了对好友命运的担忧。王守仁明白,在如此棘手的政治背景下,唐寅的处境可能极为危险,而他自己又无能为力。
王华看着儿子那忧郁而担忧的神情,心中也感到一阵切肤之痛。作为一位父亲,他理解儿子的心情,但作为一位朝臣,他也清楚自己的局限。这种父子之间的默契与无奈,让正堂中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在正堂中的父子二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之中。王华和王守仁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和忧虑。这种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直到王守仁的声音再次打破了这份沉寂。
王守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仿佛他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问道:“爹,伯虎在客栈的行李怎么样了?是否是让店家给保管着?”这个问题似乎是在试图寻找一线希望。
王华听到这个问题后,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有些困惑。他不理解儿子为什么会关心这样的事情。略带犹豫的声音中,他略带思索地说:“守仁,你为什么问这个?你应该知道,唐寅犯的可是科考舞弊案,而且如今又是钦犯,要是正式定罪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他的行李肯定是被锦衣卫作为证据给抄走了。”
王华的话刚说完,王守仁追问的问题却让他更加不知所措。王守仁问道:“爹,您是否认识锦衣卫的人?能否帮我打听一下唐寅行李的下落?”他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急切和渴望。
听到这个问题,王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的表情凝固成一种呆滞的样子,似乎被王守仁的请求震惊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显然这个请求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和担忧。在明朝这样一个政治敏感的时代,任何与锦衣卫相关的事务都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而且牵涉到宫廷的权谋斗争,这让王华感到非常棘手。
王守仁看到父亲的反应,意识到自己的请求可能触及了某个敏感的话题。他的心中也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一方面他渴望帮助唐寅,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让自己的父亲陷入危险之中。
在正堂中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王华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担忧,他用几乎是质问的语气对王守仁说:“守仁,你疯了吗?别说是认识,为父这辈子连锦衣卫的照面都没打过,你知道那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吗?”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
王守仁看着父亲夸张的表情,也坐正了身体,他的表情异常严肃,眼神坚定地回望着王华:“爹,孩儿知道爹是本朝文士的代表,不愿意与锦衣卫之流打交道,但此事是性命攸关,还望爹能够理解孩儿对朋友的担忧之情……”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一种坚决和焦急。
然而,王守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华的大声打断了。王华几乎是大吼出来:“够了!为父不会因为那个唐寅而去和锦衣卫打交道,这不是名声的问题,而是关乎我王家存亡的大事……你到底懂不懂这其中的危险?”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急切和焦虑。
说完这些话,王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一下子坐回到椅子里,不停地喘着气,显得有些疲惫和沮丧。而王守仁则被父亲的言语震惊了,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绝望。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半柱香的时间悄然流逝,正堂中的气氛逐渐从紧张中缓和下来。王华的情绪似乎也平静了许多,他斜眼看向仍在沉思中的王守仁,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无奈与关切:“守仁,为父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你也要站在我的立场考虑一下吧?为父我虽然是东宫的讲官,但如果擅自去结交锦衣卫,要是被有心人利用的话,那也是可以掉脑袋的罪名啊……”
王华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眼中流露出对家族安全的深深担忧。他接着说:“唐寅之事,等我过几天再去向李阁老打听一下,据说他和三千营的统领太监张永有些交情,而那个张永和如今的东厂提督太监丘聚关系颇为亲近,估计可以从丘聚那里得到一些信息也说不定……”
话音未落,王守仁突然一个箭步走到他的面前,眼中充满了决绝与感激。他扑通一声跪下,向父亲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严肃而感激地说道:“不孝子王守仁感谢爹的深明大义,伯虎之事,就拜托您了!”随后,王守仁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他的额头重重地碰撞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华看着儿子的这一举动,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看到了王守仁对朋友的忠诚与对家族的责任感,这使他既感到骄傲,又感到担忧。他深知,这一次的帮助可能会给王家带来不小的风险,但同时也明白,作为父亲,他无法拒绝儿子的请求。
在看到儿子如此深情和决绝的举动后,王华的内心充满了感动和担忧。他迅速上前,轻轻扶起王守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关怀与理解。他温和而坚定地说:“守仁,你乃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为父自然会努力成全你的要求。但别忘记你已经考中了功名,很快也会被授予官职而称为朝廷的一员,在朝廷这个江湖中,可没有什么情义可言,为父只希望你能早日领悟这其中的各种人情事理,这样你便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更不会轻易涉险……”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父亲对儿子未来的忧虑与期待。他深知朝廷中的复杂和险恶,希望儿子能够在这个大环境中保持清醒,理解和掌握其中的人情世故。
说到这里,王华的眼眶中不禁涌出两道老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种情感的流露,展现了他作为一名父亲深厚的爱和对儿子的无限期望。
王守仁看着父亲日渐苍老的脸庞和花白的须发,眼神中闪烁着光芒,充满了感激和敬爱。他深知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父亲的教诲和支持。
在这个充满情感交流的时刻,王徳用的声音从外面打破了正堂的沉默。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急切:“老爷!公子!晚宴已经准备好了。”随着这声呼唤,王华和王守仁的目光从深刻的对话中转移开来。
随后,王徳用小跑步地来到了二人的跟前,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尊敬的神情,显然是不想打扰这对父子深入的交流。王华看着王徳用的身影,心中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王华和王守仁彼此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有着深深的理解和情感的流露。然后王华朝着儿子微微一笑,这个笑容中充满了父亲对儿子的爱和鼓励。他轻轻拉着儿子的手,一同大步朝着饭厅走去。这个举动是对今晚庆祝王守仁考中进士的欢乐时刻的回归,也是对两人刚才深切对话的一种暂时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