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戌时,京城的夜色开始蔓延,街道两边的灯火陆陆续续燃起,仿佛星星点点落在凡间。巨大的红灯笼在广贤宛客栈的正门前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它们像是无声的邀请,试图招揽更多参加会试的学子们。红灯笼下,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偶尔有赶考的学子匆匆经过,他们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
在客栈的三层,一间上房里,气氛显得格外凝重。房间中的家具摆放简单却雅致,一张木桌,两把椅子,一床清雅的竹席床。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斑驳地照在室内,为房间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王守仁和唐寅正端坐在各自的椅子上,他们的目光专注而疑惑地盯着眼前桌上的一个玉佩和一支玉笔。玉佩微微透光,散发着淡淡的幽光,而玉笔则雕刻精细,流光溢彩。这两件物品看似平常,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使得两人都显得有些出神。
王守仁的眉头紧锁,他似乎在心中盘算着什么,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微弱的声响。唐寅则是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时而皱眉,时而眼睛一亮,似乎捕捉到了某种灵感。
“这玉佩和玉笔,究竟是什么东西?”唐寅忍不住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
王守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根据娄谅先生和其他人提供的线索,这两件东西都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困惑。
就在这时,一旁的烛火忽然闪烁了几下,似乎被窗外的风稍稍吹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烛火周围不停盘旋着的飞蛾,它们似乎被火光吸引,不断地试图靠近。
“伯安,你平时是如何使用这个玉佩进入所谓的心斋?”唐寅的声音突然在这诡异的宁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王守仁一只手拄着下巴,眼神深邃,另一只手轻轻摆弄着眼前的玉佩。玉佩在他的指尖跳跃,折射着微弱的光芒,似乎也在试图解开它自身的秘密。
迟疑了一下,王守仁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其实我到现在也不完全理解这个玉佩如何工作的。每次都是前一个瞬间还一切如常,下一个瞬间我就来到了自己的心斋,估计和我的心情或者正在思考的事情有关?”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确定,仿佛自己也在探索一个未知的领域。
说着,王守仁的眉头紧皱,眼中闪烁着探索真理的光芒,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连连摇头,好像在否定自己刚才的猜测。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矛盾,反映出他对这个神秘玉佩的复杂情感。
唐寅观察着王守仁的神情,又说道:“我一开始也是不得其法,但自从那个东瀛的高僧雪舟教给我所谓的‘无心’后,我便能够较为熟练的使用这支笔了。”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仿佛找到了某种解答。
唐寅接着解释:“虽然我还没有再次被传送到什么未知的地方,但我却能够听到画中人在那一刻的心声,仿佛就是这个人亲口在耳边说的一样。”他的眼中闪烁着对神秘领域的热切好奇。
王守仁听了唐寅的话,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连连称奇。他向唐寅请教所谓的“无心”,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求知欲。唐寅见状,便开始讲解如何通过调整呼吸和冥想来进入无心的状态。他的语速平缓,每个字都清晰而深沉,似乎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深奥的道理。
约摸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后,王守仁的呼吸渐渐平稳,从深邃的冥想中慢慢恢复。他的眼睑轻轻颤动,终于缓缓睁开,眼中闪烁着一种新的明亮。他转向一旁的唐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这笑容中充满了对即将揭开的奥秘的期待。
王守仁的声音沉稳而充满自信:“伯虎,我想我已经掌握了所谓的无心。要不我们现在试试看能不能同时启动这两个物件?”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玉佩和玉笔上,手指轻轻点了点,仿佛在邀请唐寅一同踏上这未知的旅程。
唐寅的眼神也变得严肃,他深深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和好奇。随后,两人同时将手轻轻放在眼前的玉佩和玉笔上。他们闭上双眼,将呼吸放慢,努力将脑海中的一切杂念清除,进入一种空灵而平静的状态。
窗外的嘈杂声开始在他们的心中渐渐远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慢慢消失。随着呼吸的平稳,他们感觉到房间中的烛火也开始变得模糊,渐渐消失在他们的感知之外。而过了一会儿,眼前似乎又逐渐明亮起来,但这种明亮不同于常世,它带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轻轻吹进房间,带来淡淡的桃花香气。这突如其来的香气让唐寅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的心灵仿佛被触动了。突然间,他睁开双眼,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呆住。
唐寅正坐在一块青石上,身处于一个如梦如幻的桃林之中。四周漫山遍野的桃树上,桃花盛开,如同云霞般绚烂,清风掠过,无数的桃花被吹向半空,随后轻盈地飘落,犹如一场春日的雪,凄美至极。
他的眼前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伸向桃林深处。这条小路平整而幽静,两旁的桃花如同守护者般沿途绽放,显然经过了精心的修葺。小路左侧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悠然流淌,溪水从前方桃林的尽头来,穿过无尽的桃林,似乎在远方山脉的边缘消失。溪水潺潺,似乎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
抬头望去,唐寅在前方桃林的上方,还能隐约看到袅袅炊烟在天边升起,像是有人居住的迹象。这一幕如同画卷般美妙,让人不禁沉醉。
这时,唐寅才猛然想起查看王守仁的情形。他回身查看,发现王守仁仍闭着眼睛,似乎还在冥想之中。唐寅急忙大声呼喊:“伯安!伯安!快醒醒,快醒醒!这就是你说的心斋吗?”他边说边使劲地摇晃着王守仁的肩膀。
只见王守仁也是猛地睁开眼睛,一时还未适应眼前的景象。他用一种异样和惊讶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唐寅,显然还在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见到王守仁醒来,唐寅立即将身体移到了他的身侧。王守仁望向周围,眼前这片充满神秘色彩的桃林,以及那悠远的炊烟,让他也是大吃一惊,震惊得一时语塞,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突然间,王守仁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紧紧握住,紧接着他的身体仿佛失重般被拽了出去。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量让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是唐寅正拉着自己,在桃林间的小道上飞快地奔跑。树枝在两人身边掠过,桃花随风飘洒,整个世界都在高速运动中模糊了起来。
跑了一阵后,唐寅终于放慢了脚步,他累得直扶着膝盖,重重地喘着粗气。然后他回头,用兴奋而略带疲惫的眼神看着王守仁:“伯安,这就是你的心斋?这真是太美了,太神奇了!”说完,他仿佛忘记了疲劳,又开始在原地欢快地蹦跳起来。他时不时地用手捕捉着飘落的花瓣,然后将它们仔细观察,像是在探索一件珍贵的宝物。
王守仁看着唐寅那如孩童般的快乐模样,感到一丝释然。但他心中仍旧有些困惑和震惊,过了一会儿,他才从刚刚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唐寅,语气中带着些许迷茫:“伯虎,这不是我的心斋。我的心斋里是一大片竹子,不是桃林,而且我的心斋尽头是个悬崖,而这里的前面却好像是个村落。”
说完,王守仁又不禁地向四周环顾,似乎在试图从这片桃林中找到更多的线索。他的眼神在掠过每一棵桃树,每一片花瓣,每一条蜿蜒的小径时,都显得极为认真。他似乎在想,这片神奇的桃林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何会与他心中想象的心斋如此不同?
唐寅见状,也稍微收敛了兴奋的情绪,跟随王守仁的目光,开始仔细观察周围。桃花的飘落,溪水的潺潺,远处村落的炊烟,这一切都显得如此和谐而神秘。
唐寅一把抓住王守仁的手,迫不及待地大步快走起来,似乎对前方炊烟所在之处充满了好奇。他们穿梭于桃林间的小路上,脚下的土地被桃花覆盖,行走间带起的花瓣随风飘散,为他们的旅程增添了一份梦幻般的色彩。
走了大约不到一刻钟,唐寅和王守仁终于来到了那个小村落的外围。眼前的村落并不大,大概只有百余人居住,周围被茂密的桃林环绕,与外界仿佛隔绝。村子的中央是一口古老的水井,周围是一片开阔的小广场。广场四周散布着几条小路,将村中的房屋一一连接起来。每家的院子都用半人高的小篱笆围着,院内的鸡鸣犬吠,增添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就在这时,两个身着白色秦汉古风衣着的女子迎面走来。她们的头发并没有攀起,只是随意地披洒在身后,宽松的衣袖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显得格外优雅。她们的出现,给这个村落增添了几分神秘而又不可触及的美。
唐寅看着她们,眼睛几乎都要看直了。他不自觉地喃喃自语:“这简直是天上的仙女啊。”他的眼中闪烁着赞叹和迷惘,仿佛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
与此同时,王守仁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个地方。他注意到这两个女子似乎对他们二人的存在毫不在意,其中一个女子甚至只是匆匆地扫了他一眼,便继续向前走去。这种情况让王守仁觉得有些奇怪,他的眉头轻轻皱起,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在这个梦幻般的世界里,他们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这与他所预想的情况有所不同。
两人在这种持续不断的震惊中缓步前行,脚下的土路被时而飘落的桃花覆盖,使得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云端。他们的眼神不断在村落的每一个角落游走,好像想要捕捉每一个细节,理解这个令人迷惘的世界。周围的景色美得几乎不真实,但却又给人一种深深的归属感。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村落中心的水井处。这里的气氛似乎更加静谧,水井旁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就在这时,王守仁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一位身影上,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果然是您,老先生!”王守仁大声喊道,声音中带着激动和敬畏。他快步超越了前方的唐寅,小跑着来到了那人的近前。眼前之人穿着一件设计颇为奇特的长袍,胸前的金色三角形项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王守仁立刻认出这正是他在梦中多次见到,传授给他许多知识的老仙人。
然而,当他细看这位老人时,不由得惊奇地发现,这位老人的皮肤黝黑,显然是昆仑人的特征。这样的外貌和他在梦中记忆中的老仙人有所不同,使王守仁感到一丝困惑和好奇。
此时,老人也注意到了王守仁。他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雪白牙齿,笑容中透露出一种深邃和慈悲。这个笑容让王守仁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和亲切,仿佛这位老人并不是第一次与他相遇。
唐寅见状,也赶忙跟了上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警惕,不确定眼前这位老人的身份及其在这个梦幻般的世界里所扮演的角色。
唐寅见到这一幕,也快步跟了过来,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昆仑老人的身上。他的表情中充满了惊讶和不解,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了。老人的存在和他们此前在心斋中的遭遇截然不同,这让唐寅感到既兴奋又困惑。
老人站起身来,神态从容,轻轻地引导着王守仁和唐寅走向一旁的几个残留的树桩前。他的动作优雅而有力,似乎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深远的意义。在老人的示意下,两人便在树桩上坐下,环顾四周的桃林,心中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王守仁好奇地问道:“老先生,以前我们似乎都是在我的心斋相见,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探求真相的渴望。
然而,奇异的是,老人的声音似乎直接在王守仁的脑海中响起,因为王守仁并没有看到老人的嘴动。王守仁和唐寅对视一眼,他们都确认了对方也在脑海中听到了老人的声音,这种心灵感应的方式让他们更加确信眼前的老人非同寻常。
老人的声音在他们心中回荡:“你们很了不起,居然已经找到了这里。这个地方有很多不同的名字,在泰西,人们称这里叫伊甸园,在非洲慢八撒一带被称为‘米蒂谷米’,而在很久以前,有一个来到此处的汉人给这里取了一个很不错的中文名字,叫做桃源乡,所以你们姑且把这里叫做桃源乡吧。”说完,那个昆仑老人用手指了指四周的桃林。
王守仁和唐寅听到这番话,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震撼。眼前的景象,这个被不同文化赋予多个名称的地方,让他们的心灵深受触动。他们的目光随着老人的手指,再次环顾四周,只见桃花烂漫,风景如画,仿佛真的来到了传说中的桃源乡。
唐寅跟随王守仁小跑着来到了昆仑老人的身旁,他的表情显得既震惊又充满好奇。看到昆仑老人的瞬间,唐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人轻轻站起身,动作中透露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威严和平和。他示意王守仁和唐寅跟随他走到一旁的几个残留的树桩前。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非常自然而从容,仿佛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在老人的指引下,两人在树桩上坐下,面对面地坐在这位神秘的昆仑老人面前。
王守仁和唐寅听着老人的话,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深深的震撼和好奇。他们的目光随着老人的手势转向周围的桃林,只见花瓣轻飘,阳光透过树叶洒落下来,为这片桃源乡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梦幻。
在这个宁静而神秘的桃源乡中,唐寅终于鼓起了勇气,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和好奇。他转向老人,问道:“这些村民都是什么人?他们原本就是在这里的吗?”唐寅的声音略带颤抖,透露出他内心的激动和不安。
老人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历史的奥秘。然后他的声音再次在两人的心灵中响起:“如果很久以前的那个人说的没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当年秦朝遗民的后代。对于他们来说,秦以后的历史是不存在的。对了,你们如果再往前走一会儿,还能看到庞贝城生还者后代的村落呢!”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唐寅听到这番话后,不禁小声念诵着《桃花源记》中的那一小节,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到了同样震惊的王守仁。这段话如同打开了历史的长河,让他们对这个神秘的桃源乡充满了更深的好奇。
王守仁紧随其后追问道:“老先生所说的那个人,莫不是东晋时的陶渊明?”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对古代诗人的敬仰和对历史的热爱。
昆仑老人微微抬起头,他的长发随风轻轻摇曳,在他的身后形成一种有节奏的晃动。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一种遥远的回忆:“陶渊明,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大概有一千年了吧……”声音在最后变得越来越飘渺,仿佛是在时空的长河中穿梭,回荡在这片神秘的桃源乡。
王守仁和唐寅听到这番话,他们的心中不禁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眼前的这位昆仑老人,似乎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连接着过去与现在。
唐寅的心情明显激动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凑到老人近前,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敬畏:“老先生似乎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但还请您尊姓大名?”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渴望,似乎急于揭开这位老人的神秘面纱。
老人站起身,动作悠然,他缓缓转身背对着唐寅和王守仁。就在这时,他的影像似乎突然变得模糊,仿佛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之中。当他再次转过身来,面前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形象。现在他变成了一个泰西年轻人的模样,满头棕红色的卷发,深蓝色的眼睛如冰湖般深邃、澄澈,直直地凝视着两人。
年轻人的声音缓缓响起,平静而深沉:“我有过很多的名字,在埃及我被叫做伊西斯,在古希腊我被叫做普罗米修斯,在天竺我被称为佛陀,在泰西我被称为耶稣基督,那个叫做陶渊明的人给我起了一个汉文名字叫做‘良知’。”
唐寅和王守仁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对视一眼,露出了满脸的惊讶。唐寅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震撼到了极点,他几乎是大声吼出了接下来的问题:“您是佛陀?那您到底多少岁了?”
蓝眼睛的年轻人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中透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智慧和平静:“多少岁?这个似乎已经无法计算了。如果我记得不错,当我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应该是最后一个小冰河时代终结的时候……”
这番话让王守仁和唐寅都惊讶得合不拢嘴,他们的心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面前的这位老人,或者说年轻人,竟然拥有如此悠久和神秘的历史,他的身份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令两人感到深深的震撼和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