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草原上的生机刚刚开始苏醒,细微的绿意悄然浮现在广袤的大地上。远方,一片辽阔的草原铺展开来,融合了春天的气息和北方的粗犷。
大风伴随着春季的到来,带着冬日的残留寒意,时不时从北方呼啸而过。风卷起草原上干枯的草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宛如一支无形的交响乐团在奏响春天的序曲。然而,这股风似乎还带着一丝不甘,仿佛不愿意随着春季的温暖而完全退去,依然在草原上留下了自己最后的痕迹。
在一座高耸的土丘上,站立的位置极为有利,可以将远处的景色尽收眼底。望向南方,视线逐渐延伸,远处的大同府得胜堡城楼渐渐显现。城楼上,旗帜随风飘扬,即使在这遥远的距离,也能隐约看到其上绘制的图案和颜色。
两名骑马的男子驻足在这个不高的土丘上,他们的目光穿越了寒冷的空气,定格在远方那绵延千里的石制长城上。长城下方,城墙内的城镇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灯火,与他们所在的荒凉草原形成了鲜明对比。
八字胡的男子,身穿厚重的羊皮袄,脚踏牛皮靴,头戴皮毡帽,他的面孔刚毅,眼神锐利。他轻轻拽了一下马缰,指着远处的城墙,转身对身旁的伴侣说:“布尔汗,看到那片城市了吗?那就是大同府。”
布尔汗,身着马皮风衣和皮裤,头戴狐皮毡帽,面容粗犷。他拉紧了马缰,似在帮助马匹活动僵硬的四肢。他的脸上布满了粗犷的胡渣,眉毛短粗,眼睛虽小却闪烁着野性的光芒。他恭敬地回答八字胡的男子:“大汗,汉人们只知躲在高大的城墙后面,不足为虑。我们一旦攻破城关,城内的财宝和女人就都归我们所有。”说完这话,他咽下一口唾沫,眼中闪现出贪婪和期待的光芒。
两人站在土丘上,望着远处的大同府。夜色中,草原的寒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衫,但他们的目光坚定而决绝。在这片寂静的草原上,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征服和野心。黑夜中,长城似乎是一个沉睡的巨人,而他们,正准备唤醒这座沉睡的城市。
八字胡的男子,作为黄金家族的后裔,身姿挺拔,气度不凡。他听完布尔汗的话后,只是哼了一声,显露出不悦。他用力拉了一下缰绳,驾驭着自己的坐骑沿着土丘缓缓向下行进。风中,他的皮毡帽微微摇晃,羊皮袄随风鼓动。
他边走边沉声说道:“布尔汗,不要一天到晚只想着掠夺。我们是黄金家族的后裔,我们的目标是远大的。”说着,他回头鄙夷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布尔汗,眼神中带着严厉与不满。
随即,他又继续说道:“我们要恢复黄金家族的荣誉,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财富和人口。我们的目标不是成为简单的土匪,而是恢复家族的辉煌。”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显然对这个目标充满了信念和热忱。
布尔汗听到这番话后,显得有些沮丧。他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头,右手放在胸前,恭敬地回应:“遵命,我的大汗。”在草原的冷风中,布尔汗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弱,但也透露出对大汗的尊敬和服从。
两人沉默地骑马前行,周围是一片寂静,只有马蹄踏在草地上的声音和风吹草丛的沙沙声。草原在晨光中逐渐苏醒,平静而广袤。
突然,八字胡的男子,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放慢了马速,转头对身旁的布尔汗说道:“布尔汗,等我们到了城关,记得不要称我为大汗,就叫我巴图。我们的身份是来自兀良哈的商人,前来购买茶叶。你记住了吗?”
布尔汗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嘟囔了一句,然后回答说:“知道了,巴图。”尽管他的声音里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表示了明白。
巴图看向远方的天际,天色开始泛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他对布尔汗做了一个快跟上的手势,然后策马加速,朝着城关方向飞驰而去。他希望能在城门开启之前到达,以避免浪费时间在城门外排队等待。
马蹄声加快,两匹马在草原上掀起一阵尘土。草原上的清晨,带着一丝冰冷,但随着他们的奔跑,空气似乎也变得热烈起来。巴图和布尔汗,这两个打着商人掩护的蒙古勇士,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大同府城关,而他们心中的计划,如同草原上的风,难以捉摸。
随着巴图和布尔汗驰骋而至,他们的目光落在了那座高大雄伟的城楼上。天边的朝阳正缓缓升起,鲜红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照亮了他们面前的城墙。城墙在晨曦中显得更加壮观,仿佛是历史沉淀的象征,高大而坚固。
巴图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们到达城关时,只见城门前的队伍并不长,前面大约只有十个人。这些人似乎都是急于进城的汉人,他们或站或坐,耐心地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城楼里的卫兵们开始出现,他们整齐地列队站在城门两侧,神情严肃。每个卫兵都穿着制服,手持长矛,表情冷漠,他们的目光在排队的人群中扫视,准备进行例行的盘查。
巴图和布尔汗静静地站在队伍的末端,他们的马匹也显得有些不耐烦,不时地扬起头,打着响鼻。巴图的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在打量着城门的结构和卫兵的部署,心中默默地估算着任何可能的风险。
城门逐渐开启,一声低沉的吱呀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那是历史的重量在移动。随着城门的缓缓开启,巴图和布尔汗也准备踏入这座城池,开始他们的计划。
当轮到巴图和布尔汗时,一个身材矮小的卫兵走了过来。他的头盔歪斜地戴在头上,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卫兵粗鲁地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然后斜眼打量着这两个牵着马、身材高大的蒙古人。他用一口浓重的山西口音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巴图迅速上前一步,他用右手搭在胸口,行了一个草原上的礼节。他的汉话带着明显的口音,但语气恭敬:“尊敬的军爷,我们是从兀良哈来的。我们是大明的臣子,想进城去买点茶叶带回去过年。”说完这话,巴图从腰间的小皮包里掏出了一枚闪亮的金币,巧妙地塞到了卫兵的手中。
卫兵一开始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币惊讶到,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他恢复了镇定,迅速左右张望,确认四周无人注意后,便装作不经意地哼了一声。他的手巧妙地藏起了金币,然后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示意巴图和布尔汗可以通过。
巴图和布尔汗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一丝放松的神情。他们缓缓地牵着马走过了城门,步入了大同府的街道。
穿过了城关,巴图和布尔汗迅速地融入了早市的喧嚣人潮。市场上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生活画面。摊贩们吆喝着自己的商品,路人在摊位间穿梭,交易声、笑谈声汇成一片嘈杂的声浪。
布尔汗看着热闹的市场,依旧对刚才的事情念念不忘,他有些不解地对巴图说:“巴图,你对那个士兵也太慷慨了。他估计一辈子也没见过佛林金币吧?”布尔汗的语气里透露出对巴图的做法的质疑。
巴图却显得很淡定,他认真地解释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点小钱不算什么。而且汉人士兵经常被长官拖欠军饷,所以只要有钱,他们什么事都能做。”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汉人士兵状况的了解,以及他的决策的成熟稳重。
市场的深处更加繁忙,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香料的香气、新鲜蔬果的色彩、手工艺品的精致……所有这些都构成了大同府早市的独特风景。
巴图和布尔汗在一家酒馆的门口停下了脚步。周围是熙熙攘攘的市井人群,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大同府独有的喧嚣。他们迅速地将马匹拴在门口的驻马桩上,然后转身走向酒馆。
酒馆门旁,贴着一张告示,上面用正楷书写着警示内容。巴图走近,仔细地阅读着告示,随后用蒙古语向布尔汗解释告示的内容:“这里写着,最近蒙古小王子频繁骚扰我大明的应州北部地区。告示提醒商旅们要小心,尽量不要独自穿行荒僻之地,以防被贼寇伏击。若携带贵重货物,要向当地卫所报告,请求护卫。还说,如果发现可疑人物或异动,要立即向官府或驻军报告,不要自行处理。”
布尔汗听完巴图的翻译后,不屑地看了一眼告示,随即往上吐了一口吐沫。他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神情,仿佛对告示上的内容嗤之以鼻。然后他愤愤地走进了酒馆,动作中充满了不满和轻蔑。
巴图和布尔汗跟随伙计穿过酒馆熙熙攘攘的大厅,来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房间。房间内部的装饰透露出浓郁的蒙古风情:墙上挂着中亚出产的精致驼毛毯,这些毯子上绣着各种图案,色彩鲜艳,工艺精细;另有几幅带有伊斯兰风格的装饰画,图案复杂而充满异域情调。室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马奶酒的浓烈香气,令人不禁想起远方的草原。
他们走进了房间,注意到门口挂着一块挡风用的厚重毡毯。屋内已有一个人在等候。这个男子面色苍白,瘦削的脸庞仿佛被刮刀雕琢而成,他戴着一顶保暖的皮帽,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憔悴。他的眉毛细长,眼睛小巧却闪烁着机警的光芒。
男子一见到巴图和布尔汗进来,立刻起身施礼,态度恭敬,声音低微:“奴才拜见大汗,一路辛苦了。”
巴图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那种尖锐的嗓音让他有些不适。他不置可否地坐了下来,用一口生硬的汉语问道:“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他的声音冷硬,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
魏彬小心地看了看门口的方向,确认无人,然后低声回答:“奴才叫魏彬,是刘瑾刘公公派我来的。”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和敬畏。
听到这个回答,巴图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然后他对一旁依然站立的布尔汗使了一个眼神。布尔汗会意,微微点头后坐了下来。
巴图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马奶酒杯,马奶酒的酒香伴随着微微的酸味弥漫在空气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魏彬,问道:“我听说过刘瑾,他是个大人物,不知道他找我想做什么?”
魏彬端起桌上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显然对这茶的味道并不满意,皱了皱眉头。他强行咽下口中的液体,调整了一下神色,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刘公公希望能结好大汗,帮助您一统草原,成就一番大业。”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丝绸包裹得非常仔细的盒子,放在桌面上,推到了巴图的面前。
布尔汗好奇地向前凑了凑,想要打开盒子,但被巴图的手势制止了。巴图自己亲手揭开丝巾,揭开盒子的盖子。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里面躺着一个黑色的小雕像,形状是一只乌龟。
巴图侧头看了一眼布尔汗,发现他也在疑惑地凝视着这个小雕像,眉头紧锁。他再次转向魏彬,语气中带着不解和好奇:“这是什么东西?难道这个东西能帮助我打仗吗?”
魏彬听到这个问题后,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巴图,声音压得很低:“这是一个神物,能够帮助大汗在军中号令如一。它能让军士们在战场上激愤而战,且能使他们忘掉生死的恐惧。”
巴图听完这番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似乎在思考这个乌龟雕像的真实性和可能的力量。
巴图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他缓缓地将手伸向那个黑色的乌龟雕像。他的手指触碰到雕像的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寒意,它似乎渗透进了他的骨髓。巴图紧紧握住雕像,感受着它的重量和表面冰冷的质感。
就在这一刻,巴图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情感在他的胸中涌动,似乎将他的内心深处的怒火和激动激发了出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眉头紧皱。同时,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低沉而诡异的低语,仿佛有某种力量在试图对他低声耳语,传达某种难以言喻的信息。
巴图感到有些不适,突然松开手中的乌龟像,他的呼吸急促,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倒在了椅子上。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思索刚才的经历和那些低语中的含义,眼中闪烁着震惊和困惑的光芒。
魏彬见状,迅速而小心地将乌龟雕像收回盒子,盖上盖子,同时保持着镇定。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奉承和恭维:“看来大汗果然是天命之主,这个玄武镇纸只会对天选之人做出反应。奴才恭喜大汗,贺喜大汗!”
巴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尝试着平复心中波澜起伏的情绪。他的右手轻轻按在胸口,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稍微欠身,用他那略显生硬的汉语对魏彬说:“刘瑾的礼物,我收下了。请代我谢过他。如果他日后有所需,可随时派人通知我。”说着,他的目光转向身旁的布尔汗,眼神中透露出离去的意图。
正当巴图准备起身离开时,魏彬突然叫住了他。只见他从宽大的袍子内怀中掏出了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双手颤抖地将其展开,小心翼翼地推到巴图的面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谨慎:“这是兀良哈三卫的布防图。刘公公嘱咐大汗,务必等到明年春天再出兵。到时,兀良哈将不堪一击。”说完,魏彬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狂热。
巴图的目光凝固在那张地图上,他的眼神中逐渐显露出深思和计算。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地在地图上划过,心中仿佛已经在构想明年的大计。片刻后,他抬起头,对魏彬说:“传达我的谢意给刘瑾。我会记住他的恩情。”说着,巴图缓缓起身,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和野心在他的眼中闪烁。
巴图拿着那张粗糙的羊皮地图,眼中闪烁着策略家的光芒。他仔细端详每一个细节,心中已经开始策划着未来的战略。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和线条在他看来仿佛活了过来,每一处标记都代表着一次机会,一次征服。
“布尔汗,这张地图如果属实,那我们的机会来了。”巴图激动地说,他的眼睛燃烧着征服的欲望。布尔汗也靠过来,虽然他对地图上的复杂图案不太懂,但能感受到巴图的兴奋。
巴图卷起地图,仔细地将它放进腰间的皮包。他转头对布尔汗说:“确保这个盒子安全,它可能是我们征服的关键。”布尔汗点头表示理解,小心翼翼地将装着玄武镇纸的盒子收好。
两人对魏彬行了一个草原上的传统礼节,以示感谢。然后,巴图一饮而尽杯中的马奶酒,酒液在他喉咙中留下一股刺激的暖意。他站起身,身姿挺拔,像一头准备出击的雄鹰。
魏彬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重重地坐回椅子上。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流淌,他用手巾擦拭着,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喃喃自语:“达延汗,这个草原上的雄鹰,若能为刘公公所用,那天下尚有何难事?”
他的眼中闪烁着阴谋的光芒,同时也有着对未来的期待。这一次的会面,可能会改变整个草原,甚至大明的命运。
布尔汗显然对离开大同府感到不满,他有些懊恼地看着周围逐渐远去的城墙,嘀咕道:“大汗,我们为何这般匆忙?留在城中过夜,品尝一下汉人的美酒佳肴又如何?我还想找个汉人女子好好享受一下呢。”
巴图侧头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布尔汗,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的目标不是短暂的享乐。明年我们将首先攻打兀良哈,一旦我们控制了辽东北部,就能组织更多的兵力。到时候,大同府也只是我们脚下的一块石头。”
布尔汗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巴图的野心不是一时的得意,而是对整个北方的控制。巴图继续说:“一旦我们攻下大同府,你想要的一切都将触手可及。到那时,你想要什么女人,就能得到什么女人。”
巴图说完,便不再理会布尔汗,猛地挥鞭,驱使坐骑疾驰而去。布尔汗迟疑了片刻,然后追了上去。两人的马蹄在草原上激起阵阵尘土,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布尔汗的脸上露出了期待和兴奋的神色,他似乎已经开始憧憬着未来的胜利和掠夺。
草原上,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留下的只有蹄声和扬起的尘土,映衬着初春的草原和远方苍茫的天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