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金芒出现的很突然,对我这样一个平时生活在城市的人来说,这种奇异的光芒,还是第一次见到。
朦胧的金芒看起来神秘又诡异,我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散发出的光。我勉强揉了揉眼睛,隐约之间,我好像看到在光芒中,有一团很大很大的影子。
这突如其来的光让我感觉不安,那团影子是什么东西,我也分辨不清楚。看着杨长山和铁头还是懵懵懂懂的朝那边走,我就不由自主的又加快了脚步,想要阻拦他们。
突然间,金色的光芒暗淡了一点,变的不那么刺眼,光线的黯淡,让视线能够更清楚的看到光中笼照的那片模糊又巨/大的影子。
在我透过黯淡的金芒,看见其中的那团影子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脑袋直接就晕了。
那是什么?
我看到的,仿佛是一座在深山老林中矗立了无数岁月的庙宇。金碧辉煌的庙宇,磅礴浩大,神圣威严,耳边嗡嗡的耳鸣,一下子就化成了庙宇古刹的暮鼓晨钟,还有深沉的佛号诵念。
这座金碧辉煌的深山古庙,就好像一道从天而降的雷霆,把我正常的思维劈的粉碎。
杨长山和铁头,就是朝着金芒中那座古刹走去的,我心里的感觉越来越不安,不断加快脚步,想要拦住他们。
金芒看起来近在眼前,庙宇也近在眼前,可是无论我怎么走,都仿佛距离它还有一步之遥。我说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一直追不上杨长山和铁头,焦躁的无法形容。
“等等!铁头!等等!”
焦躁之中,我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我的本意只是想惊醒铁头他们,但这一声喊出去,离我们一直有一步之遥的古刹,顿时就像破碎的海市蜃楼,从虚无变成了真实。
在古庙变成真实的那一刻,那段始终都走不完的路,猛然到了尽头。古庙的山门洞开着,我看见杨长山和铁头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山门正对着大殿,大殿的大门,也是洞开着的。
这一刻,我的精神出现了恍惚,可能就是瞬息之间,我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透过开启的大殿殿门,隐隐约约,能看见在大殿正中的佛像。
慈悲的,宽宏的,无所不能的佛,在雾霭祥光中,宝相庄严,让人敬畏崇拜。
我没有什么宗教信仰,虽然读过一些关于佛教的典籍,但那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并未深入研究和体味过。
可是,就算我这样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看到大殿中宝光无尽的佛时,忍不住就想要膜拜。
杨长山和铁头呆呆的走进了大殿,我本来是追赶他们的,可现在,我又觉得顾不上他们,一步一步正直的走到大殿中。
在佛的面前,无论我,还是他们,都渺小如尘沙,我必须要仰起头,才能瞻仰佛的宝相。
我想像天下千千万万崇信佛的信徒一样,在佛面前垂首,跪拜,但是我已经开始弯曲的双膝,好像始终有一根骨头在硬撑着,跪不下来。
四面八方飘荡在空中的佛号,一下子停息了。我好像看见佛的眼睛,流露出一缕温和的目光。
咔嚓……
我的膝盖,仿佛有骨节发出的声响,我的手在打颤,双腿也在打颤,膝盖慢慢的弯曲着,弯曲着,就要跪在佛的面前。
但不知道为什么,糊里糊涂中,两条腿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在撑着,就是无法完全的跪下来。
我不知所思,所有的思维都在此刻停顿了,什么都记不得,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的眼睛里,只有佛的宝光,还有佛的宝相。
佛法无边,即便不是信徒,不吃斋念佛,但也会在这时被感染,被折服。
我的双膝在慢慢的被压弯,再压弯,或许再弯那么一点,整个人就要跪在地上了。
我想跪倒在地,但内心深处,总是有一个念头,在苦苦的支撑着,我使劲抬起头,又望向了眼前的佛像。
就在这一瞬间,八个字,从我的内心最深处跳脱了出来。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这八个字,我早已经知道了,但我一直都不理解它的意思,一直到了现在,我好像突然有了很深的感悟。
这个世上,有佛吗?
一定有,佛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
它无处不在,浩荡宇宙,三千世界,到处都有佛的影子。
但它无迹可寻,不在庙堂,不在山林,不在江河,不在云端。
佛,没有形体,更不会以任何形体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它只是一缕念,它只会在人的心中。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只要肉眼凡胎能看到显化的佛,那么,这一切,就都是虚妄的,不存在的。
我的心头一震,弯曲的双膝,一下子站直了。我回过味了,只要我跪在这尊显化的佛的面前,那么就意味着整个人完全失去了自我。
佛一直都在,只不过,它没有形体,没有宝相,它是虚无的。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漫天遍野的金芒,唰的一下子消失了,连同面前如同山一样庄严的佛,都不复存在。
我能感觉到一阵山风从耳边刮过,庙宇消失了,天空被遮蔽的月亮,隐约露出了头,在不甚清晰的月光的照耀下,我顿时冒出了一头冷汗。
我能看见自己就站在一道凌空的山崖边儿,只要再朝前走一步,整个人就会坠落其中,万劫不复。杨长山和铁头,也傻愣愣的站在旁边,还要迈步朝前走。
我一把拉住他们两个人,用力朝后一拖,杨长山和铁头不由自主的摔倒了。
眼前的佛像完全没有了,但是在佛像矗立的地方,有一团仿佛被月光都照不透的影子。
当我察觉出这团模糊不清的影子的时候,所有的佛光和神圣的气息,都彻底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惊悚的,带着微微邪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