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要是一般人听着,多少让人感觉是在炫耀,是在打击对方的自尊心,然而楚明夷却觉得,他说的都是实话。
毫无疑问,即便是自己掐出指诀,使出‘相’术,仍然不是他对手。
楚明夷终于长叹一口气,从心底开始服气,“大哥,你到底是多少步的算力?”
那人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望着他,“我要说,我是无限步数的算力,你信吗?”
楚明夷眼中极为惊讶,随即道,“我信,所以,你始终将算力控制在十三步,只是为了戏弄我?”
那人咧嘴一笑,看着楚明夷,“这我还真没有想着戏弄你,毕竟你稳定的十三步算力,这样的人,我也很难遇见。”
楚明夷定定看着他,此时不禁有些开始欣赏他,“说的都是些实话,无可厚非,既然我已经输了,按照约定我便给你算一卦,你不是要找出世上象棋最厉害的人吗?”
那人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接着就在众人的一脸惊奇之中,随着楚明夷,步入了算命小馆。
楚明夷坐在红木桌边,脑中早已经将刚才那一盘棋抛之脑后,转而开始关注起他这个人。
“为何你一定要找出世上象棋最厉害的人?”
楚明夷眼中带着疑惑,定定看向他。
“我已经没有对手了,发觉人生根本没有意义,所以我希望需要真正强大的对手。”
那人坐在楚明夷的对面,神色极为平静,同时眼中透着一种孤绝的寂寞。
“你的棋艺是在这尘世中切磋得来?”
楚明夷看向他,此时眼中透着尊敬。
“你听过王欺君吗?”
那人抬眼看向他,深陷的眼窝中,射出两道精光。
“听说,十多年前,他是华国首屈一指的高手,能与他过招的,只有许想。”
楚明夷眼中神色一凝,定定看向他。
“我就是王欺君。”
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极尽无奈,落寞,悲伤。
楚明夷听闻此话,眼中极为震惊,仔细打量着他的容貌,只见他骨瘦如柴,皮肤黝黑,头发油腻地粘在头上,而眼睛周围的那个眼窝,更是深陷得夸张。
楚明夷在电视上看过王欺君,他怎么也不能将曾经那个风华绝代的棋王,和如今面前的流浪汉,联系在一起。
王欺君抬眼看着楚明夷,极为讶异的神色,淡淡道,“十年前,我纵横华国棋坛,我唯一敬重的对手,只有许想,在我的心中,只有许想一人,配称为我的对手。”
楚明夷眼中露出疑惑,想听他继续说下去,“是,我知道当年,你与其他国手的对战,都历来无败绩,只有许想能和你争夺华国第一棋手的位置。”
王欺君揉了揉眼角,眼中有些湿润,眼睛朝上方望了望,“我一生痴迷象棋,其他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我毕生的目标,就是彻底将许想击败,让他永远成为第二。”
楚明夷皱起眉头,眼中思虑,“我听闻你俩的事情,接连六年,你俩各夺三次全国冠军,你们最经典的一战,接连对弈三个小时,最终竟是一盘和棋,只是我并不知,后面你们两个,为何都从棋坛上消失了。”
王欺君此时看了看楚明夷,然后又道,“那是第七次全国大赛,许想告诉我,他不能来了,他得了脑部肿瘤,应该不出三个月,就会死了。”
楚明夷此时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所以许想后来是死了吗?然后你也没有参加第七次全国大赛?”
王欺君看向楚明夷,神色变得无比难过,“我欣赏他的棋商,更欣赏他的人品,我本以为我研究出沿河十八打的所有变化,就能在第七次全国大赛上,和许想一场鏖战,然而当我接到许想的电话时,他气息微弱地告诉我,他快要死了,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没有意义了。”
楚明夷听到这里,也不由得露出敬重的神色,“一生入棋,棋如人生,你这样的精神,却是让人敬佩。”
王欺君笑了笑,眼神中有些无奈,“我最后拿着一副象棋,来到许想的病床前,看着他病入膏肓的样子,我觉得我自己要疯了,我说许想!你给我起来!我们再下一盘!”
楚明夷也是感到有些震惊,淡淡道,“那你这样对许想说的时候,他怎样说。”
王欺君眼神淡漠地看了看楚明夷,“他说,第三十六步,马七进九,就能在上一次的全国赛上赢了我,他还说,王欺君,你是我一辈子的对手,也是我一辈子的朋友,我命不久矣,很感谢上天创造了我,也创造了你。”
楚明夷眼中露出疑惑,定定看着他,“那你又是怎么说的。”
王欺君又是长叹一口气,说道,“许想,黄泉路上等我,我终将带着天下所有的棋谱,与你在奈何桥上一战。”
楚明夷对于这样的棋痴,也只能从内心底感到叹服,“许想那几年,不声不响地消失,确实让很多人猜测,原来竟是脑部肿瘤。”
王欺君笑了笑,“他平常就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从来不会出言伤害任何一个手下败将,不像我,赢了不算,还要将对手臭骂,不过我倒从来没骂过许想。”
楚明夷眼中带着疑惑,定定看着他,“这大概就是惺惺相惜吧,那么后来呢?”
王欺君脸上依旧带着笑,“那一年的全国大赛,我没有参加,后来我在自家门前,设下一百盘棋盘,同时下一百个人,但凡要和我过手的,都得交10万块,赢了则可以得一百万。”
楚明夷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道,“我当时倒是听过这个新闻。”
王欺君此时眼中满是得意,继续道,“那天全国的国手,以及民间高手,来了很多很多,我耗时整整一天,下赢一百人,然后站在门口,说了一句疯话,都是菜鸡!都是!然后我便将手里的最后一个棋盘,狠狠摔碎在地上。”
楚明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望着他,“不得不说,王欺君的为人,确实够狂,棋艺也是真的绝顶厉害。”
王欺君脸上依旧带着满意的笑容,似乎仍在回忆那一日的盛况,“后来,他们都骂我疯子,就算棋艺好,棋品也不行,我谁也没理,将他们全都轰出了我家,那天晚上,我放了一把火,把自己的院子烧了,就带着祖辈留下来的一副铁棋,走遍全国,只为寻找一个对手。”
楚明夷此时揉了揉太阳穴,听了这么久,难免有些疲惫,“那么王棋王,你觉得这世上除了许想以外,还有人能成为你的对手吗?如果有,你觉得我有办法算到他的位置吗?”
王欺君笑了笑,忽然眼中射出精光,定定看着他,“都说你楚师傅是神仙,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很容易?”
楚明夷眼中露出笑意,神情带着一丝无奈,“我并不是神仙,很多事情都办不到。”
王欺君忽然定定看着他,认真道,“是因为我说话太狂,所以你不想帮我,对吗?”
楚明夷却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回答道,“我楚明夷,一向欣赏有真本事的人,而你这种为棋痴迷一生的态度,更值得我敬佩,我的预测术,尚不能去感知自己未曾到过的地方。”
王欺君听完,眼中无比地落寞,他想了想,忽然又抬起头,看着楚明夷,“那你之前为何答应帮我寻找,让我和你再下一盘呢?”
楚明夷此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面带笑意,“说实话,我是因为上一盘棋不服,而你赢了我之后,又不肯再跟我下,所以才答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