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认为我隐瞒了他,颇有微词。我不想跟他斗嘴,心里却在嘀咕,那个断腿女人,她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那个瘸腿大妹子要跟你谈谈,你去吧。”
我看看老马,怀疑他是不是也不对劲了,但老家伙贼眉鼠眼,眼睛里贼光乱冒,看着没有一点不对头的地方。
刚才他跟那女人还斗的鸡飞狗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来帮人带话?
“老马,你搞什么花样?”
“俺这么老实的人,能搞啥花样啊。本来跟那个大妹子打的不可开交,打着打着,她就停手了,拿了这个东西,叫俺给你。”
老马递过来一个布包,打开布包,我看到的,是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跟我脖子上戴着的那一块,形状略有区别,但只要仔细看看,就会察觉出,两块玉佩所用的是同一块料子。
我身上的玉佩,肯定是我们童家的东西,断腿女人拿来的玉佩,难道也是童家的?
我摸不着头脑,然而,仔细想想,虽然牙子沟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很陌生,可是,跟我们童家却又不是完全没有关联。
我爹以前来过这儿,那口黑色的大缸里,还有个带着我生辰八字的婴儿干尸
“好人难当啊。”老马看见我盯着那块玉佩出神,就在旁边叹了口气:“咱俩一路走过来,我还跟你讲童虎来过牙子沟呢,你是童虎的儿子,听我讲你爹的故事,一个字儿都不吭,隐藏了怪好啊。”
“先别说这个了。”我赶紧打断了老马的话,我的身份,白发老头儿还不知道,他虽然现在还在昏迷中,但真被他知道了,肯定跟我没完。
“还不叫人说……俺不管了,那个瘸腿大妹子的话,俺也给你带到了,你自己瞧着办吧。”
“你先在这儿,帮忙照看一下这三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勇气,竟然鬼使神差一般的,想去问问那个女人,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你先等等。”老马急忙拉住我,说道:“俺就是激你一句,你还真要去?那个女人,她
”
“她怎么了?”
“她不算完全是个人,她是鬼生子。”
所谓的鬼生子,是我们这边一个民间流传的传说。据说,婴儿还在娘胎里的时候,母亲因为各种意外去世,婴/儿/命大,没死,过若干时间,脱离母体,这种婴儿,就叫做鬼生子。
人们说,鬼生子能穿行阴阳两界,到阳间,人会把他们当人看,到阴间,鬼也会把他们当鬼看。
老马是在劝我,要三思而行。但我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得去见见那个女人,问问她的玉佩从何而来。
我站起身,径直朝土坡走去,走到一半儿,断腿女人就从坡顶慢慢的朝下爬。
没过多久,我和断腿女人就相隔不远了,她趴在地上,抬头望着我,我形容不出来这个人女人的目光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我已经看出来了,她的样子虽然阴森丑陋,却是个活人,活生生的人。
一个活人,断了两条腿,还在牙子沟这种阴气缭绕的地方存活了下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玉佩
还我
”
我怔了怔,就取出刚才老马交给我的玉佩,丢了过去。
“你找我,有什么事?”
“童虎,为什么没有来
”这个女人的声音,嘶哑的让人难以接受,好像是吞过火炭,把嗓子完全给烧毁了。
“我不知道。”
“你应该是童虎的儿子,你身上的玉佩,是他戴过的,他把那块玉佩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不是他的儿子,他必然不会传给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块玉佩,是我捡来的。”我根本不知道这女人的意图,所以一句实话也不想说,得先试探试探她。
“捡的,捡的,说的真好。”女人突然笑了,她这个模样,笑起来还不如不笑:“你是童虎的儿子,是不是?你的眉眼长相,跟他很像。”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的玉佩,是从哪儿得来的?”
“童虎给的,我拿着这块玉佩,童家,就永远欠我个人情。”女人收敛了笑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既然你来了,这件事,就算到头了。”
“你究竟要说什么!要是不说,我就走了!”
“八十载风尘岁月,四百盏不灭明灯,今年,正巧八十年。时候到了,那口缸,也裂开了。”
女人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她说,我爹当年的确来过牙子沟,这口大缸,就是我爹留下的。
这又是一件我丝毫不知情的往事,这女人说,我爹来牙子沟的时候,还很年轻,英武过人。
这女人当时对我爹,应该是动了情了,可是,我爹没有久留,他也看得出来,这女人是鬼生子,很方便在牙子沟乱马湖这里留存,所以,他托这女人办一点事。
他留下一口大缸,叫这个女人照看着。
作为回报,我爹给了她一块玉佩,说拿着这块玉佩,无论什么时候,童家都欠着女人一个人情。
他们俩的事情,估计没有那么简单,只不过,断腿女人没说的太清楚,我也不好去问。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女人就在乱马湖守着这口大缸,如果有外人来,就一定走不出去。
昨天我冒险营救阿俏他们,如果不是这女人看见了我的玉佩,犹豫了一下,或许,我也得死在这儿。
说来说去,我爹当年到牙子沟,就是为了留下大缸。
女人问过,要守到什么时候。我爹说,这口大缸,谁也打不烂,如果到了该裂开的时候,它就会裂开。
等到大缸裂开,就到时候了。
“你知道,那口大缸里装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我的脑袋已经像是装了一滩浆/糊,一时间也难以分辨这女人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缸里,是个小孩儿。”
“我看见了,是个小孩儿。”
“你知道那小孩儿是谁吗?”
“是谁?”
“那就是你啊。”女人慢慢的朝前爬了爬,高高的仰着头,望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十几年前,你就已经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