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模糊的雾气被风吹散的那一瞬间,我就看见了白发老头儿和阿俏的身影。
两个人直挺挺站在那边,左右相隔着大概有两丈远的距离。
在他们中间的地面上,有一个已经被挖开的坑,光线不太清晰,我也看不到坑里有什么东西。
可他们两个人,都仿佛愣住了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对劲,很不对劲。
“阿俏!”
我一边朝着他们跑去,一边就放声大喊。白发老头儿和阿俏都跟聋了似的,充耳不闻。
等我跑到雾气的边缘时,雾并没有散尽,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是被笼罩在雾气中。所幸,阿俏和白发老头儿站立的地方,大概能看清楚。
丝丝缕缕的雾,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前身后不断的缓缓飘浮,我也不知道俩人为什么傻愣愣的站着一动不动。心里一急,就打算直接冲过去,先把阿俏给弄回来再说。
这一瞬间,我的眼神定格了,我看见白发老头儿和阿俏的头顶,各有一只黑色的鸟。
黑鸟有点像乌鸦,但看的不是很清晰,反正模样很丑。
两只黑鸟看着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的脚步放慢了一点,只是仍旧没有选择的余地,除了硬着头皮把人给拉回来,就没别的办法。
呱
陡然间,头顶传来了一声乌鸦般的叫声,我抬头一看,一只和巴掌大小的黑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半空,正在上方盘旋,好像要落在我的头顶。
我赶紧伸手拍打,黑鸟却突然变的无比灵敏,闪来闪去的,让人猝不及防。
我看见了黑鸟的爪子,就跟小铁钩子似的,乌黑发亮。我根本不敢让这东西近身,拼命的躲闪。
就这样躲避了一会儿,脚下一滑,没留神绊了一跤,黑鸟趁着这个机会,一冲而下。
眼下已经到了躲无可躲的地步,当黑鸟落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的脖子一拧,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什么原因,一直戴在脖颈上的那块玉佩,嗖的甩了出来,不偏不倚,正砸在黑鸟身上。
这玉佩,还是当时跟着花寡妇去定东陵的途中,从两个毛贼手里弄过来的。玉佩是童家家传的东西,我很珍惜它,一直都戴在身上。
小小的玉佩,看着轻飘飘的,但黑鸟似乎对玉佩有些忌惮,哀鸣一声,丢下两根黑色的羽毛,逃一般的飞走了。我翻身爬起来,看见黑鸟飞到了远处,白发老头儿和阿俏还在原处,立刻拔腿冲去。
等我再次跑到跟前,阿俏和白发老头儿中间那个黑漆漆的土坑里,突然伸出了一双手。
那双手枯瘦如柴,指甲很长,手上沾满了泥土,就仿佛一座坟墓里的尸体诈尸了,扒着土坑的边缘,想要破土而出。
我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脑袋顿时一晕。
紧跟着,我看见土坑里冒出了一团乌黑的头发,头发上面也全都是土屑。头发一出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张脸。
这是一个女人,头发又黑又长,从散落的发丝之间,能看见她的容貌。
她的脸蜡黄蜡黄的,瘦的就好像骨头外面裹着一层皮。眼窝很深,微微有些干涸,眼窝里,是一双同样有些干涸的眼睛。
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如同蒙着一层雾。
皮包骨头的女人,再配上这样一双眼睛,看一眼就得做一个月的噩梦。
这个从土坑里爬出来的女人非常渗人,我虽然有些害怕,可越是这样,阿俏的情形可能就越是危险。
我还是打算,先把阿俏拖回来。
这个骨瘦如柴的瘦女人看见我要朝这边靠近,立刻从土坑里爬了出来。
她的两条腿好像是断了,用膝盖和双手在地面上爬,她的脖子上,拴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铃铛,一爬动起来,铃铛就嗡嗡的轻响。
估摸着,不管谁见到这样一个女人,都得肝儿颤。
这个鬼一般的瘦女人爬到前面,双手突然停顿下来,盯着我看了看。
我感觉,她好像是看见了我脖子上的那块小小的玉佩。
瘦女人的眼神仿佛混乱了一点,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猛然左右晃起了脑袋。
瘦女人晃着脑袋,脖子里那只铃铛铃声大作。
寂静的夜里,沉闷的铃铛声飘出去很远很远。
随着铃铛声的飘散,从不远处一片无法目视的黑暗中,轰的升腾起一片浓浓的黑烟。
黑烟升空,立刻朝这边移动。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这片黑烟,是一大群黑鸟,遮天蔽日,黑压压的一片。
数都数不尽的黑鸟,奔着我急速的飞来,我不想离开,还想着先把阿俏他们救出来。
此时此刻,我却又身不由己,要是不跑,就会被鸟群吞没。
无奈之下,我撒腿就跑,我在前面跑,黑压压的鸟群在后面追。乌鸦长着翅膀,我只能靠两条腿,必须玩命儿一般的狂奔,才能甩脱它们。
鸟群有种不把我弄死不罢休的架势,穷追不舍。我对牙子沟的地形不熟,慌不择路,越跑越乱,越跑越远。
到了最后,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儿,憋着一口气,驱使着已经发麻的双腿,翻过一座高高的土坡,终于把那一大群黑鸟给甩脱了。
这时候,我已经累的快要虚脱过去,躺在地上就爬不起来。歇了好一会儿,我看看周围的地形,再看看头顶的月亮,感觉好像跑到了牙子沟南边的边缘。
距离我这里最多一里地,就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远处。
我什么都没多想,就打算缓过这股劲儿,重新朝回走。阿俏生死未卜,我的心始终都在嗓子眼悬着。
休息了一会儿,我慢慢站起身,朝后面看了看,之前追赶我的鸟群,已经无影无踪,不知道是不是朝回飞了。
我正要迈步,突然感觉背后有点异样,猛然一回头,就看见不远处,有一只秃毛的癞皮狗,正直勾勾的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