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先生好容易开口了,可是一说话,就让一点红很没面子。
“司先生,我是来看你的,你怎么把我朝外赶?”
“出去。”
司先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直接让一点红走。
不过,我看着司先生的眼神,他应该只是让一点红出去,却没有赶我走。
一点红气不过,懊恼中还有点嫉妒,看了看我,最后把火气忍下来,退出了小院。
等一点红走了之后,司先生依然抬头望天,两只手时不时的还甩动一下,那样子,的确有点神叨叨的。
根据一点红先前所说的情况,再看看司先生现在的状态,我心里不太有底,他虽然没有完全疯掉,可是,跟疯子也差不了多少,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十年都不出院子,也不可能十年都不洗澡不换衣服。
我在旁边看了好半天,最后,司先生终于收回目光,两只手是不抖了,可是,两只脚却在院子里的地面上来回的搓动,搓一下,就走一步,好像大公鸡在土里找黄豆似的。
我感觉很无奈,司先生这样子,可能跟他交谈非常困难,更不要说询问当年鬼马古镇的事情了。
“司先生,我是从外地来的,有点事情,想和你聊一聊。”
司先生还是不开口,我又问了一遍,他干脆就蹲在了地上,闷着头,手指头在地面划来划去。
“司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
司先生在地上划拉了一阵子,停了下来,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他的右手锁在袖子里,一根手指隐隐的指着地面。
我也蹲到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这一眼看过去,我的脑袋就大了一圈,说不上是惊是喜。
地面的浮土上,写着一行字,这字是司先生刚刚写出来的。
“你要去鬼马古镇……”
这几个字让我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先生疯疯癫癫都十来年了,可今天我刚来找他,他竟然就跟我写下了这样一行字。
他知道我要去鬼马古镇?
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恰在此时,司先生也抬起头,这一瞬间,我又大吃一惊。
神智不清的人,和正常人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很好分辨,刚进院子时,司先生的眼神明显是混乱的,目光中充满了迷茫和呆滞。
可是此时此刻,我看见他的眼神一瞬间就清澈了许多,不仅没有先前的呆滞,甚或还闪烁着一丝睿智的光芒。
司先生似乎能看出我眼中的疑惑,他没有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朝自己刚才来回走动的地方望去。
我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一下子看见地面上的浮土,刚才被他用脚搓开了一片,露出了院子地面所铺的一层青砖。
其中有七八块青砖上面,隐隐刻着一个圆盘,这个圆盘是用小刀小铁棍之类的东西,一点一点刻出来的,虽然工具粗陋,却雕刻的非常精细。
圆盘中间,有一条一条笔直的细线,看到这个圆盘,我顿时大吃一惊。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先天六十四卦的卦盘。
这种卦盘,如今已经非常非常罕见,能用这样的卦盘做推演卜算的,都是不世出的顶尖高手。就算之前我遇见过的神算万事明,本领也大概如此。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个看着毫不起眼的小院里,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卦盘。
随即,我就明白过来,司先生可能已经推算出,有人要来找他,而且要找他的人,是要前往鬼马古镇。
可是,司先生为什么有话不说?偏偏和哑巴一样,拿眼神和手势来跟我解释这一切?
一时间,我就觉得司先生的事情,可能比我来之前想象的更为复杂。
这时候,司先生又抬头看了看我,这老头儿真的非同一般,就从我的眼神里,似乎就知道我心里所想。
他的眼睛,已经变的很清澈,而且,丝毫都没有混乱和迷茫的目光。
我陡然间就明白了过来,司先生一直是在装疯。
一个人,用了十年的时间装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知道,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算短,装疯卖傻,就意味着丢掉了自我,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可司先生却做到了,这十年里,他始终都以这种痴痴傻傻的状态瞒过了所有人。
我心里充满了疑问,司先生没有疯,这就说明他的本事都在,而且还能用卦盘推算的那么精准,可他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一直都要栖身在这个小院里?
我不明就里,也不敢鲁莽行事,蹲在司先生旁边,用手轻轻在地面上写了几个字。
“司先生,你是在躲避什么?”
司先生的手又开始抖动,那种抖动,仿佛是不受控制,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司先生这样,都是装出来的。
他的手抖来抖去,就在地面上回了一句话。
“正午时分再来。”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现在肯定说话办事都不方便,想着想着,我心里就感觉到,司先生这样隐晦,难道是周围有人在暗中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我不敢确定,可是根据实际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
此时此刻,我的脑袋简直变成了一盆浆/糊。
紧靠自己推测,肯定推测不出来,司先生既然让正午时分再来,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没有再停留,站起身的时候,装着无可奈何的样子叹了口气。
“司先生,你是真的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可惜了。”
我一边摇头,一边退出了小院,临走之前,我透过门缝看了看,司先生仍然蹲在那里,两手晃来晃去,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都没问出来吧?”一点红在外面等的百无聊赖,我和司先生用手指写字,一点红丝毫不知,等我出来之后,劝道:“别废力气了,司先生是真的疯了。”
“嗯,咱们走吧。”
我和一点红回到三分堂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不敢睡觉,唯恐会睡过去,错过正午。
我就在三分堂默默的等待,等到临近正午的时候,急急忙忙就起身,又一次来到了司先生所住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