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今宵不清楚山阴知县喻显科心中是如何想的,他反倒有些鄙视喻显科的行径。
属实是谁也瞧不上谁的举动。
祝今宵夹着菜,仔细打量了一下给会稽知县斟酒且被揩油,还一脸娇笑出声的那个侍女。
声音不像个少女。
祝今宵再仔细观察,发现侍女的喉结比较明显。
他妈的还是个男的!
娈童?
祝今宵低下头吃鹅肉,不去看这辣眼睛的场面。
果然同会稽知县相比,他觉得山阴知县喜欢伴着新鲜未曾发酵的酸味玉足气息饮酒,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变态啦。
因为场上还有更变态的存在!
果然,大明官员在比烂这方面,还真没怎么输过。
今日光是在大明高端宴席吃席这件事,对祝今宵而言冲击极大。
倭寇被他侥幸搞死之后,大明官员们没有第一时间整治溃逃的军队,以及做好预防下一波倭寇入侵的准备。
反倒封上百姓的嘴,堵住自己的耳朵,在后山聚众开起趴体来了。
祝今宵夹着金坛鹅放进嘴里,按照他对大明官员的理解,谁有用就一贯往死里用的优良传统。
若是下一波倭寇到来,岂不是要把我祝今宵给推出去,搞定那些倭寇。
至于我祝今宵死不死的,他们才不在乎。
大明的牛马那么多,总会找出来几个可以杀了倭寇的人。
但我祝今宵凭什么要为他们的命令去死呢!
祝今宵咬着鹅肉忍不住笑了笑,方才自己真以为今日差点同后世开庆功宴一样似的。
这群大明官员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
不过是一颗暂时可以利用的棋子。
没有先画饼,而是先给点甜头的手段罢了。
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那不得舍生忘死,把这条命卖给大老爷们了,唯他们的命是从。
可祝今宵完全没有这种思维。
光靠着借势终究不能解决自身的安全问题,还得自己真正有实力才行。
此时看着大明官员的所作所为,祝今宵心中自是生出一股子蔑视。
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夜回去之后,要想法子把自己的势力组建起来,绝不能把自己的性命轻易交到旁人手里去。
倒是知府张道明挺满意祝今宵的回答以及行为状态。
平日里他见过太多的秀才、举人,见到高官之后,都不知道要如何自处。
一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伺候,别人让他饮酒,自是恭敬不如从命,即使不愿意也要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
这种人张道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是有些看不上的。
反倒是祝今宵即使不想饮酒,也没有让喻显科下不来台,把话接住了。
况且这么多高官名义上是陪着祝今宵庆功吃饭,他反倒是一点都不慌。
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在打量着在座的每个人。
光是这份冷静的性子,就让张道明认为此子在战场上是如何以一敌多,爆杀倭寇的。
这小子若是能顺利读书科举,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属实是文武兼修,当为文官当作的翘楚。
胡宗宪倒是找了个好苗子,就是不知道祝三郎读书的天分好不好。
要不然,在张道明看来,一切都白搭。
从军,在大明是很难出头的。
真以为此时还是大明初创之时?
至于对面谢家那个孙子,虽然一言未发,但对比之下明显有些拘谨。
不过他的眼睛却是一直都瞥着祝三郎,看样子是有些小心思的。
诚如张道明这个老知府的判断,谢家的孙子谢景坐在末尾,原本是有些高兴的。
但他瞧着被众星捧月围着祝今宵,心里是极为不得劲的,更何况祝三郎还欠了自己的银钱。
祝三郎要家世没家世。
要才名没才名。
要功名还没功名!
不过就是长得俊俏了些,又侥幸在城外杀了几个倭寇。
一介粗鲁的武夫。
他没的那三样,我全都有。
凭什么他祝三郎年纪轻轻,就能坐在众多高官中间?
被众星捧月的应该是我谢景!
全场的目光都应该向我看齐才对!
“喻父母,我来试一试。”
谢景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那妓子的鞋酒,满面带笑的道:
“老大人,想必祝三郎是无福消受。”
(在地方府县两级学校当中,生员可称知县、知府为老大人/老师。)
“哈哈哈。”
喻显科也是笑了几声,又说了好好好,就让这个小辈接了过去:
“你与三郎年岁相差不大,理应多亲近亲近。”
谢庄摸着花白的胡须道:
“特别是今后在读书一道上,你多加指点三郎,也好共折桂冠,我绍兴府才算是出了大才。”
读书人在大明才是人上人。
在座的除了祝今宵,哪个不是这个行列的?
“爷爷,教诲的是,我今后定会指点祝三郎的学业,如果他肯的话。”
谢景搭了一句话茬。
这才把妓鞋里的酒喝光,恭敬的还给喻显科。
喻显科对于这话也是颇为满意。
东华门唱名方为好男儿的谚语,可不会随着大宋王朝的灭亡而消亡。
靖难死了一批武将,土木堡更是死了一大批。
于少保力挽狂澜,便把文臣的地位给猛地拔高起来。
再加上大明科举考试盛行,文官集团抱团,实力越发壮大。
以至于到了现在的嘉靖年间,文武的地位悬殊到了极致。
从地方到朝廷,武官被文官全面压制,低品级的文官甚至要高品级的武将给他行礼。
南部沿海倭寇横行,北边蒙古蠢蠢欲动,但大明打起仗来是节节败退。
文人不知兵,而做统帅,勋贵武将更是摆烂了。
武将受到牵制,也不能施展,以至于整个朝代一直都处于尴尬的境地直到灭亡。
庆功宴本该是武将的主场,可搜遍全场,都找不到一个武将。
在场的官员看来,那些士绅都比武将的地位高。
听着谢家爷孙的话,祝今宵放下手里的筷子:
“张老爷,我是在读书上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可不可问?”
“问。”张道明拿着筷子指着谢家爷孙道:
“绍兴有名的耕读传家,在科举一道上是有些心得的。
谢家孙子可是十三岁就考取了会稽县的案首,如今已经二十岁了,你小子今日算是来着了。”
得了绍兴知府回复以及进一步的递消息之后,祝今宵恍然大悟的点头:
“请问作为传道授业的师傅,是可以随便找的?
还是什么人,都能站出来当别人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