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刑人高举枣木大杖,如同雨点般打在方正化的身上,方正化痛苦的哀嚎着。
司礼监衙门内的诸多太监们噤若寒蝉,看向王承恩的眼神也愈发畏惧。
约莫半刻钟后,门外已经没了声响,王承恩悠悠的道:
“方正化的事情,希望大家伙儿都引以为戒,当然,诸位想来对皇爷都是忠心的。”
说着王承恩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上的银票。
“王公公言之有理,咱们都是皇爷的家臣,这方正化吃里扒外,活该有此下场。”
各衙门主官也都一边皮笑肉不笑的随声附和,一边琢磨自己上交的忠心够不够。
“时候也不早了,咱家就不留诸位了。”王承恩说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众太监们又是一番恭维之后,陆续从司礼监衙门离去。
但见衙门外的院子里,方正化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没了声息,不由得又是一阵后怕。
众太监离去后,王承恩将闲杂人等全部屏退,只留下负责行刑和监刑的四个心腹。
“老方,老方?”王承恩几乎是小跑着走到方正化的身前。
方正化的身体动了一下。
“怎么样?他们没伤着你吧?”王承恩一边说一边不善的瞪了自己属下一眼。
刚才衙门外的惨叫声如此真切,即便他已经吩咐了手下,但王承恩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尤其是看到方正化周围的血污,一点也不像假的。
“咱家无碍,这些血并非咱家的,速速按计划执行吧。”
方正化没有起身,只是低沉着回了王承恩一句,言辞间颇为紧迫。
王承恩知道此处非说话的地方,但还是面色凝重的道:
“老方,此去凶险,珍重。”
“为皇爷办差,何惜此身!珍重。”
说完王承恩给心腹属下使了个眼色,几人便将方正化用竹席卷了起来,丢到了一辆破旧肮脏的马车上。
马车出了紫禁城,直奔皇城内处理尸首的衙门,当马车从衙门里再出去时,已经变成了运送木柴的牛车。
牛车一路吱吱呀呀的朝城外驶去,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黄得功亲自带队在皇城内巡视,巡逻队一路向西抵达阜成门。
值守阜成门的京营将领,见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黄得功,赶忙过来寒暄,黄得功并不多言,只拿出一道诏令,令那京营将领打开城门。
京营将领验明了诏令后丝毫不敢违抗,黄得功带着五百部众便出了城去。
当黄得功带着部下再次返回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守城将领睡眼惺忪的放黄得功进城,完全没留意到黄得功身后的士兵早已换了样貌,个个骨瘦嶙峋全无精锐风采。
第二天,刚下了早朝的崇祯回到乾清宫,连早饭都没顾上吃,便召见了王承恩。
“事情都办妥了?”
“回皇爷,办妥了,这个时辰,估摸着已经到了房山县。”
“房山的情况摸清楚了没?”
“回皇爷,三日前就查清楚了,房山一带居京师之腹地,向来安逸,是以并无驻军,只有县衙捕快、并衙役数十人。
此地乃通政使周邦齐、太仆寺少卿吴冲之故乡,其府宅也是城内最大的。
那周邦齐已五十有七,比咱家还年长两岁,上个月还新纳了一房妾侍,据说只有十六岁。”
崇祯闻言冷哼了一声:
“狗东西,比朕都会享受,传朕旨意,以吏部名义,召房山、涿州、固安等地知县入京述职。”
王承恩拱手领命,嘴角微微笑道:
“奴婢容后便去,据传进京途中有山贼出没,奴婢以为,应建议各地知县多带些衙役,以保周全。”
“此乃吏部建议。”
“奴婢明白。”
……
房山县,六月初八,夜。
紧闭的城门内,四个禁子手执长枪无精打采的倚靠着城墙,其中一个禁子打了个哈欠。
仿佛会传染一般,另外两个禁子也跟着张开了嘴。
“陈老三,县老爷今日匆匆赶赴京城述职,还带走了大半的弓兵、禁子,咱咋记得不是几个月前才述过职吗?”
“京城变天了你不知道?内阁首辅带头贪腐,陛下大怒撤换了整个内阁。”
“咱也听说了,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内阁变了,咱们的知县老爷自然要重新述职。”
“嗐!天下哪有不贪的官?
“那倒也是,管他娘的,哥几个,反正县老爷也不在,玩几把去?”
“走!这鸟天,热死个人,玩玩……”
话还没说完,这人眼前突地闪过一道黑影,随即喉咙有利器划过,疼痛席卷全身,但却说不出话来,只瞪大了双眼。
“陈老三,你……啊——”
几乎片刻功夫,四个守门的禁子先后倒地,两个身着黑衣的身影才出现在火把旁。
那两人杀了禁子后毫不迟疑直奔城门,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传开,城门被打开了。
城外数百米外的一处林子里,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戴面笠的宽厚之人对左右道:
“尤三,你带两百人去城南周宅。
陆远,你带两百人去吴宅。
莫忘了咱……老子叮嘱你们的。”
“尊掌盘令,只取周吴两宅,勿伤百姓一人。”
“冲杀进去!”
夜色中,伴随着阵阵喊杀声,一群流寇直奔房山县而去。
直到流寇冲到城门之下,城墙上寥寥八九个弓手才慌里慌张的出了班房。
县老爷不在,连带着上上下下都不再遮掩的偷懒。
“入你娘的,这是怎么回事?哪儿来的喊杀声?”
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人从班房出来,对着手下骂骂咧咧道。
“巡检老爷,流……流寇!流寇杀进来了!老爷,咱们赶紧跑……”
“跑你娘的头!咱这耳可是京畿腹地,哪儿来的流寇?”
那手下满脸惧色,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巡检官打了一巴掌。
手下捂着脸还没来得及叫屈,但见城门方向一群流寇已经冲了过来,这些人全部身着粗布麻衣,手里的武器却是五花八门。
多数拎着棍子,也有拿着木叉、镰刀的,只有为首的寥寥几人拎着铁器。
“娘的,还真是流寇,苦也!”那巡检官大叫一声,转身回了屋子取了战刀。
知县带走了大半衙役兵丁,看这阵仗,只凭巡检司这十几个人,根本抵挡不住。
巡检官只片刻功夫便打定主意,保命要紧,以他对流寇战斗力的了解,杀出条活路还有机会。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员,两边已经短兵相接。
这些流寇虽然武器简陋,连盔甲都没有,但气势却如狂风巨浪一般,十几个兵丁转瞬便全都倒在了地上。
那略有勇力的巡检官也没多撑几个回合,便被利刃伤了腹部倒地不起,他的战刀也很快被抢走。
弥留之际,倒在地上的巡检官眼瞅着这些流寇夺走部下的兵器,竟全无喧哗之声,几乎可以称得上风卷残云。
“这绝非普通流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