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八年三月清晨,青岛卫堡水营码头。千户户所城砦女墙后每隔十步便有几名武警卫兵持枪侍立,冰冷的李氏将军炮口高高的对向海上,高悬的李氏大旗迎风招展。自李駿默立于青岛卫堡后,青岛县城里原本懒散的兵卒们遇上个闲不住的千户大人,成日里不是让陆仁带着骑兵往来奔走,害得人都没法休息,要嘛就是带着一群工匠们,这里跑跑,哪里整整硬是在短短的几年之内,搞出无数的新鲜玩意来。而现在的青岛千户卫所堡硬是被他搞的热闹非凡了。
而站在码头上等着上船的陆战队们,那一身的武备就硬是让炮台的武警兵卒们看得都是眼热。而海面上,零零总总一共停靠着7艘大船。有两艘船,已经在宋元的带领下往李旦的海盗窝开去。那是今年的走私船。满载着今年的货物在一艘风帆战舰的陪伴下往目的地而去。而停靠在码头上的其它五艘大船,正在上人与装载补给品呢!
清晨的初阳,用阳光驱赶走了薄雾。在阳光明媚之下,一声牛号响起。万家宝与紀锡安分别在各自的船上目视着,越来越小的青岛卫堡。平静的海面带着一丝怪异的悲伤,这种离乡背井的悲哀围绕着这只船队。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装载着2000多人的船队经过六天六夜的航行来到了鲸海。
三月的天气对于北方航线上航行的船队来说还是有点冷。大多数人都躲在船仓之中。
紀锡安也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万家宝的战舰上的。随着紀锡安的来到风帆战舰上的水手们,正在船上分配着,李駿默从江南采购而来的茶叶。惹的船上的紀锡安大人都有点怀念家里的茶味了,往年他都是在别府的老夫人处才能品赏到一点由京城捎带而来的精品好茶,但这次远行别府的老太太既没派人来送行,更没有好茶叶相送。反倒是到了船上还分到一些不错的茶叶。
忙完事情的万家宝大咧咧的步进船仓,对坐在一旁的紀锡安说道。
“你刚才也听见了,这些个候崽子一刻都安分不了。”万家宝轻轻将手搭在紀锡安的肩上,温柔地拍了两下,“你怎么想?”
紀锡安虽然满脸微笑,但心里却早盘算开了,他也很疑惑,为什么紀叔叔非要这时候喊自己跟随船队远行,而且一点先兆也没有。如果是准备给自己这个侄儿谋划一个好的前程,可是走科举怕是要比这个船队靠谱些吧,如果自己此时去督府州道,至少只需要个把月,无论如何也是赶的上今年的春闱的吧。
听到万家宝的问话,他想了想苦笑着说道:“我可没去过亚美利加,虽然好奇,但又有些害怕。”
这个回答半是实话,半是假话——实诚在于他确实对于大洋那处地面上生活的人儿不知,尤其是自己也是想去了解一下、看看那个陌生的地方,所以也是十分好奇,但却是根本没有害怕,有的只是一丝未知的惘然而已。
“你想去吗?”万家宝喝了一口茶微笑着,似乎看穿了他心里想的事情。
“想。”紀锡安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从小住在青岛,早年去参加科举到过州府罢了,其实我早就想出去走走了。”
“噢,那不是一路上,都的陪我这个怪东西了?”紀锡安打趣道。
紀锡安嘻嘻笑着凑趣道:“是啊是啊,两个怪东西一路,到也是有趣的要紧。”他接着说道:“反正是你这位主事的说了算,李大人这次准备让我去的地方总归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吧,要不何必带这么多的人和物呢。”
万家宝平静地摇了摇头,随后牵着他的手,让他站到自己面前,轻声说道:“。”李大人,想要的是哪里的黄金白银,还有土地,说老实话如果哪里真如大人说的那样好,我倒是想以后老了也去哪里养老。”
紀锡安一怔,没想到万家宝竟然说的如此露骨,丝毫没有一点遮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静的船仓里,二人一时无语。战舰上,水手们正在打扫着甲板,茶碗里的茶香花香味缓缓渗了出来,将船仓染的有那么一丝优雅。海天之间,几只白色的海鸥上下翻舞,在碧云之上,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之声,十分清脆。
“你是雏凤终有初啼时,你已经被封为主管大人了,秀才总要见见世面的吧。”万家宝接着又微笑说道:“说老实话,我还是第一次与秀才合作呢!还真有点担心。”
紀锡安知道万家宝说的是什么,甜甜笑道:“万队长这些年对李大人而言你已经是左膀右臂般的人物了,我只是一个主管罢了,如有事情发生当然是你万队长拿主意了。”
万家宝笑着摇了摇头,知道这个外表沉稳,实则聪明的小家伙内心深处一定不是这般想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息道:“如果……………将来有什么事情,看在你和我都是为李大人办事的份上,多提点一二才是。”
“哪里,哪里、万队长以后真有事我们一起承担就是。”紀锡安微笑着说道。
“按我的本心来说,是不愿意和一个秀才一起航行的,除了李大人之外。”万家宝很慎重地说着:“只是……我总归只是一个武官,所以我要交待你一些事情。”
“紀锡安细听万队长吩咐。”
“还记得三年多以前,我与李大人一起出海,他就对我说过,战场之上以令行,需更具情况做出判断,所以呀,我只是希望你在如有战事时,都听我的。”万家宝微笑望着他道。
紀锡安心里咯噔一声,低头喝茶,不敢直视万家宝的双眼,半晌之后,才苦笑说道:“好的,就如此吧。”
这声应答之后,二人便算是把这层纸捅破了。万家宝正色道:“你我同为此大事出力,我做的好,你也顺利,你做的好,我也舒坦。所以不需要担心什么抢权夺利之事。但如今便看得出来,你的心性还是过于纯良了些。”
紀锡安心里叹息了一声:“纯良难道不是好事吗?”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万家宝微眯着的双眼寒光微作,冷冷的说道:“你若真要此去有事必成,那便要依我一椿事情。”“什么事情?”紀锡安隐隐猜到。“战场之上,无仁慈之说,征服土著无道理可言,所以心歹毒一些。”万家宝似乎有些激动他身体微微,往后靠去,倚在太师椅上养神,“这个世道,不说化外之地了,就是天朝圣地看似太平,可也是人吃人的世道,但如果你心不够狠,我们终究还是完不成李大人嘱托的。”
紀锡安沉默着。其实他不是一个什么好好先生,只是在青岛习读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自己凶狠的一面罢了,所以听着万家宝的劝解,心中明白,这可是金玉良言呀。
听完这些话语后紀锡安用力地点了点头
………………………………
刚刚入夜,紀锡安的房间里灯幽幽亮了起来,紀锡安面无表情,提笔准备写信,他想告诉他的妹妹自己远航的见闻,写完了之后,才想到这木有邮路驿马。只怕这海外之地不知何时才会靠岸,说不定等她刚收到信之时,自己就已经到了亚美利加了。这似乎没什么必要了。但紀锡安好像是个很节约自己精力的人,既然已经写了,那就顺手封进信封里吧。他正准备喊护卫二虎子保存好书信,待有时机之时好寄送,他一扭头,却看见自己的护卫二虎子,正若有所思地站在仓门旁边,望着自己发呆呢!。“虎子虎子,想什么呢?”他把信封在虎子面前晃了晃。虎子一下惊醒了过来,窘羞道:“没什么。这是信?那给我吧。”紀锡安把手缩了回去,颇好奇地看着他:“怎么了?”
二虎子想了想,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大人,我想家了,你是不是很不高兴我这样?”
“傻小子,那会呢!其实吧,我也有点想家了。”紀锡安笑着回答道。
二虎子心头微微一酸,赶紧扭过脸去,收拾书案上的东西。紀锡安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也是一片黯淡,但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再说些什么了。
亚美利加那里或许有很好的风景,也许会有许多有趣的人或事,但一定也会有不明的危险与残酷的厮杀。自己愿意冒着危险,去经历这些,因为既然无第二次人生,那就断没有在小小青岛城里孤着的道理。
夜里,他悄悄来到顶层甲板上望着家乡方向,久久不愿离去。
………………………………
灰色的船只停在平静的鄂霍次克海海面上,他们本该在三月底到达的,远处蓝黑相加的山脉,看着比较漂亮。而海的对面就是苦兀岛那是大明最北的领土。海面上已经围满了小艇运输船,船上的人看见这种搬家的阵势,早就纷纷围了过来,四相打听才知道他们今天要在这里登陆休息。
堪察加半岛,是李駿默选择的第一个需要建立卫堡所的地点。他们选择了一个水源充足地势开扩土地肥沃的地点建立营区。1000多人浩荡着铺盖开来,惹一些好奇的动物也立足观看。
海面上来来回回的小艇装载着人和物质上岸,而陆地上人们正砍伐着树木。四月初的堪察加半岛冰雪初融,大地一片初春景象。离营地不远处,被选中留下的三户农夫们,已经开始翻耕土地,准备天气再好一点就开始种植农作物了。
在万家宝的安排下,一队火枪手组成的狩猎队也开始出动了,他们的任务就是为上岸休息的人们,猎杀到足够的猎物。吃了一个多月海食的人们,这个时候早就已经馋的流青口水了。海面上星星点点的一些小船正在忙着打海鱼。
虽然此次远征北美的人儿们拥有人类所有应有的缺点,比如好妒,比如嘴尖,但是这一个多月来,大家共生一条船上,总是会生出一些感情来的。此时听说要上岸休息几日,那是一个个兴奋无比,谁料的到以后呢!估计再没有回来的一天了也说不清,所以自然还是有些渴望留下的。
一大群人在搭建营房,等着大家今天晚上第一次光临这个家门。也就是过去了半天而已,一座全木结构的营地就已经初见规模。这可是一座可容纳五十户的大营地。有仓库,有瞭望塔有城墙,有居住区,造船厂,有铁厂等等一系列建筑物的标准百户堡。在有水泥的帮助下,紀锡安与万家宝都肯定在过三日营地就会完成。
天空之上阳光乍现,一片明媚,蓝天之上,白云如丝,海天之处蓝白如花,分外美丽。
紀锡安与万家宝正闲谈间,忽然下方的人群里微微骚动起来,忙碌而杂乱的人群很自觉地让开了很宽的路面。一队火枪兵沉默地满载着猎物归来,往营门处行来,没有半点停留。
“看来,今晚有鲜肉吃了”万家宝吞咽着口水说道。
紀锡安站在山丘上,微笑望着那一队火枪兵,赞叹道:“大人训练的兵就是厉害,这才出去多久啊就满载而归了。”不由想起了,出发前李駿默所说,堪察加半岛,动植物资源丰富,土地肥沃,风景秀美,山中有温泉数座,矿产也是丰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宝岛。如今这个宝岛就在自己脚下。望着即将建成的营地,想到以后这里的发展他都有点小兴奋了。
呼啸而来的海风还带着寒意,但夜晚的营地,火堆数处。对于星夜赶路的他们而言,一个多月总于可以脚踏实地面了,这当然是需要狂欢的了。肉香、鱼香、愉快的笑声四处飘荡,好不热闹。
三日过后,营地修建完毕。留下铁匠、造船匠、炼铁匠、木匠、兵卒、农夫一共100人,粮食,四门火炮、火药等一些重要物质。船队又补充好淡水与一些肉食后,船队再次启程往白令海峡而去。